周四晚上，希美守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前，看着屏幕上的指数，老师布置下来的事情。
屏幕上的数字很久没有再跳动一下了，希美起身拿了桌上的杯子去洗，杯子里有咖啡渍。
再回到电脑前，上面的数字还是老模样，仿佛说着，别看了，再看也不会变化的，希美瞄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电子表，再看十分钟，如果还没有变化，就关掉电脑，上床休息。
打开网络上的自由论坛，论坛里什么消息都有，只消看几个帖子的功夫，十分钟就过去了，反正设置了数字变动的提醒，也不用担心会错过。
浏览的帖子里有一个就聊到失踪的原唱的事件，里面的内容是按时间顺序写的，下面的回复都说不是已经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吗，现在又聊起来了。
讨论最多的帖子里。
‘有听说吗，最后是在宇治那带附近的防空洞看到行踪的。’
‘有目击者？’
‘不会是看错了吧。’
‘那个防空洞在哪？’
‘宇治那带有防空洞？’
‘回复一下那位问防空洞的朋友，好像有，宇治不是京都那带的嘛，当时舞鹤镇守府也在京都那边，那个时候出于本土防卫，在那边也建了防空洞。’
‘我老家在宇治的，都没听说过，话说，为什么要建防空洞？’
‘担心轰炸机轰炸，舞鹤镇守府就在旁边，那个时候吴港被轰炸了，出于担心其他镇守府的状况，比如说舞鹤这边，所以就在周围的地方也建造了防空洞。’
希美在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的空白页用签字笔写下‘防空洞’，回到那个满是指数的窗口，指数没有变动，希美关掉窗口，然后把电脑也关了。
带着周五去一趟市立图书馆的想法，希美沉入睡眠。
书架上陈列了各种关于市区建筑的书籍和记录，希美看到有一排的书脊上写着战时战备，希美抽出编号为‘1’的其中一本。
把离得最近的防空洞用笔记在随身带的记事本，希美拿着书找到管理员问能不能复印一下图片，管理员问她复印这个做什么，希美说是帮大学读历史的朋友收集资料，管理员点点头，用图书馆的复印机复印里书里照片。
希美把书还回书柜，折好复印的照片，塞进小记事本记了防空洞的那页。
霙去高中时请的钢琴老师的家里，钢琴老师家里的立式钢琴被老师亲自调整得很好，状态不是一般的好，永远不知疲倦一般。
钢琴老师端了茶饮和甜品进来，把托盘放在了立式钢琴的顶盖上。
“尝试做了布丁，尝尝看。”钢琴老师说。
“谢谢老师。”霙接过老师递过的布丁，钢琴老师大学的时候在英国留过学，布丁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学的，“老师，托盘放在顶盖上....”霙看了看放在钢琴顶盖上的托盘，托盘的边缘多出钢琴顶盖的边缘一点，有点担心会不会掉下来。
“没关系，我经常会把书，乐谱之类的东西放在上面，我和这架钢琴可是老朋友了，不用太客气哦。”钢琴老师说，喝了一口茶，用叉子分开一小块布丁，吃了起来。
“这么快就一年了，一开始你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从来没接触过啊，难办难办，很抱歉，居然会这么想，不是提倡不要小看他人，尤其是学生要多加鼓励嘛，可是我还是想了相反的东西，然后开始教学，没想到，你的确是那种天赋型的，基本一说就明白，当然，我也不否认你的努力，要是不努力，再是有天赋也不一定能达到一定水平。”钢琴老师说，“我带的另外几个高中生集体放假去了，他们也是要考这个的，虽然是规定内的休假，但是多少也要记挂一下，要是这么想的人寥寥无几的话，未免就有点不太上心了，但是我能理解的，我当年也是那样的，最后只要真正过关了，就全员欢乐了，这么一说，你算是很乖的那一类，不管什么都好，都有在好好完成，仿佛就在说‘放马过来，统统给你解决掉’这样。”
“没那回事，老师，我也是有目的的。”霙觉得有点困难想象对迎面而来的事说统统放马过来之类的话，与其说放马过来，还是先走为上更贴切一点。
“目的啊，那也很好。”钢琴老师说，不打算继续问霙的目的，这个孩子可能不太会表达这个，就不难为她了，毕竟，这个学生不善言表的事很早就在教学的时候‘领教’过了，除了这点什么都好，人无完人嘛，什么都要好到顶了也挺可怕的。
老师把吃完后剩下的餐具拿去洗的时候，霙从一边的谱子里找了一本全是练习曲的谱子放到谱架上，开始弹奏。
“我置身在那已久，几乎忘记了还有自己的存在。”音节说。
“是你把自己扔进去的。”河豚说。
“不可否认，只有那么做。”音节说。
下午，霙在希美的公寓那边，向水箱中的河豚投下饲料。
“希美知道吧，如果一个水箱里河豚很多的话，打起架来会有点棘手，以前的生物老师说的，他说如果一个水箱里的河豚很多的话，它们很大可能性会大打出手，为了饲料，领地之类。”霙说。
“哦这个，水族商店的老板说过，说如果没有很大的水箱或是鱼缸的话不要养太多鱼，应该是一样的道理。”希美说。面前的记事本写着时间表，不过不是什么计划的时间表，而是那位失踪的原唱在失踪的前几天的时间表，内容都是图书馆收集到的，已经很行动派的被整理出来了。
霙把饲料罐盖好，放到水箱旁边，水箱里的河豚游到水箱的玻璃壁旁，倏然掉转头身，往水箱里另外的方向游去。霙走到希美旁边坐了下来，拿过记事本来看。
“希美也觉得两件事有关系吗？”霙说。
“只是隐约能猜到这种可能，既然已经在事情里面打转了，那就索性把能串起来的事情串起来好了。”希美说。
“我说，我们去防空洞那带看看吧。”霙说，看着被希美在记事本上用铅笔圈了好几圈的‘防空洞’，黑色的乱序的圆圈像漩涡一样包围着‘防空洞’。
“搞不好会变成都市传说的。”希美说，“不过也好，如果尽快完结这件事，就不用被那个‘音节’缠来缠去了。”
来周的周一，霙和希美在一处废弃的铁道线路旁。
希美想都没想过会来这个地方，按照正常发展，暑假里是没去废弃的防空洞探险的这一项的。
完成这个，就可以和希美好好去度过暑假剩下的时间了，虽然现在和希美一起的时间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是那个‘音节’实在是飘忽不定，总不想接吻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那里调侃什么的，还好这种事到现在都还没发生过。
从铁路旁的小道下去，看到一个空洞洞的空间，原本属于防空洞的铁门已经被拆下来去做成其他东西了，洞口的地方立着一个生锈的铁质告示牌，上面的字迹被铁锈侵蚀得很严重，勉强能看清的不要进入放空洞的警示语。
“一点好感都不给人。”希美说。
周围的蝉鸣叫了几声，棕色羽毛的飞鸟从空中扑腾而过。
“一旦踏入就难以回来了吧，各位，但是不用担心，这是对我而言的，你们只是把我带到而已，就像邮递员一样。”音节说。
“你的意思是...”霙说。
“这是我最后去往的地方，各位，感谢。”音节说。
希美和霙向防空洞走去，希美打开了手电筒，一束强光在黑暗已久的防空洞内展开。
“和外面完全是不一样的世界啊。”希美说，出口像一条明确的分界线把外界和防空洞内分得一清二楚，外面阳光普照，防空洞内的黑暗似乎把洞内的方向都扭曲了，无论如何，都不想置身于这种地方。
“希美，这个地方...”霙看了看长满青苔的砖墙，密密的绿油油的青苔从砖墙的缝中延伸到砖块上。
“很近了。”音节说。
希美把手电往前方打去，瓦砾和灰尘覆盖的地板上除了杂物和植物以外有一部电话，翻盖式的。
“找到了，虽然这里还应该有‘我’的。”音节说，“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管不着了，因为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我已经回忆起全部的事了，我在这里，最后，抱着一直纠缠我的整个家族的事情死去，真不愿意承认啊，最后竟然连骨头都剩不下来，啊，听着很奇怪吧，嗯，但是我不能说太多，毕竟我的本意就是把这件事结束在我这里，那我就挑简单的说。我，原本也是活生生的人，从头到脚都是人类的人，我有自己的事情可做，生活也挺开心的，但是，我家和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关系有点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东西呢，我就不说啦，这些东西一直和我家纠缠不清，我当然也深受其害，所以，我决定在我这里做个了断，正当我找到了了断的好办法，其实就是同归于尽，的时候，我自己的工作也发生了不错的事情，所以，我只好把那工作忙到一个看起来可以放一下手的阶段，就独自离开了，后来被报道失踪了，是我自己花了一番功夫才没让别人找到，那个时候有个很记挂的好朋友，大概还想见一面吧，所以，在死了以后还要找到东西依附一下，偏偏这样的我是不完整的，记忆也无从谈起，在今天之前去拜访了一下，那家伙好像还不错，好了，到了现在，已经完全记起来了，地上那部手机就是我的，就让它一直放在那里吧，我可以回到该去的地方了，你们也可以和我的事情完全脱开关系，那架钢琴也可以恢复正常，这件事到此为止，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一堆麻烦，真是感激和抱歉。”
希美和霙多少能知道‘音节’说的东西，那个‘自我’可以理解成‘音节’活着的时候（它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已经死去很久了）的存在，而说这个地方应该还有‘我’的意思应该就是代表遗体之类的......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继续深挖下去没有意义也豪无必要，这件事到底一定是黑暗的，就像这个黑漆漆的防空洞一样。现在应该转身返回，回到熟悉的世界里去，防空洞以外的世界，然后关掉手电，爬上铁路旁的小道，站到来时的月台的对面，等待电车到来。
“最后一个问题，”霙说出了一个歌名，是上次四人一起听的那首歌的歌名。
“那个的确是我的歌，现在也还有人在听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也不差。”音节说，话音刚落，音节彻底消失了，比吹散的尘土还要彻底。
希美和霙离开了防空洞，手电的灯光离去，防空洞重新被黑暗填充。
“一定能重新弹出正确的曲子。”霙说。
“真想去听听。”希美说，关掉了手电。
从铁路旁的小道返回原先的路，电车驶过铁路。
两人沿着原路，走到来时的月台的对面的月台，坐在月台的木质长椅上，希美递过一支矿泉水，霙拧开矿泉水的瓶盖，灌了点矿泉水，然后把矿泉水瓶递回给希美，希美自己也灌了一点，的确是要注意补水的天气。
“感觉是个很悲伤的故事。”霙说。
“嗯，可是已经无法也不用深究这个事情了，对你来说，只要钢琴那边恢复正常，就可以了，霙，今天的阳光很好呢，但是，也要小心中暑。”希美说。
“嗯。”霙回应。音节能正常，也就没有白费这段时间被一个一会消失一会出现的‘音节’打扰后的这些事。
“总算结束了。”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