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液流淌过手背，路秋没有直接放开手里的刀柄，而是抵着刀柄，整个身体都压在了科尔的头上，压了差不多有十多秒的时间，在确定身下的家伙彻底没了动静，才缓缓爬起身。
青年脸上的恐惧表情，瞪大眼睛里已经涣散的瞳孔，明明是一具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尸体，但却让路秋长长地呼出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不禁放松了下来。
小时候，路秋曾被自己姥爷带去乡下的田里，两人在夜晚打着手电筒，拿着叉子刺偷西瓜吃的大田鼠，虽然是田鼠不是猹，但也算是当了几回的闰土，而那时也是路秋第一次接触，亲手剥夺生物生命的感觉。
老实说，那种感觉并不是很好，偷吃西瓜的田鼠被刺中后，会吱吱地乱叫，还会使劲地挣扎，有的还会拖家带口，而他和姥爷，就像是让田鼠家庭妻离子散的真正坏蛋那样。
虽然，最后死掉的田鼠被烤得挺香，撒上孜然辣椒面后味道更是一绝，但吃在嘴里，却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于是，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模样年纪的路秋，就和自己的姥爷讨论起关于生命，又或者说是杀生的这个问题。
“人要活得健康，瓜果蔬菜得吃，肉类也得吃，而吃肉就是杀生，但如果这种杀生，是为了生存呢？
田鼠被刺死的时候，会吱吱乱叫着挣扎，这是为了生存，而人刺死田鼠，防止它破坏能卖钱的西瓜，或是为了吃它，同样也是为了生存。
两者都是生存，却是没有什么高低，只需要正常看待就好……”
这是他姥爷的回答。
而后来，两人还从杀生扯到了杀人的事情上。
“姥爷，您杀过人吗？”
“姥爷上过真正的战场，当然杀过。”
“那您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和杀田鼠没什么区别，打准了都是一下子的事情。
怎么，我家小秋同志，对杀人感兴趣吗？”
路秋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摇头的。
杀田鼠就让他感觉不舒服了，更别提杀人了。
“没有最好，杀人和杀生终究是不一样的，虽然同是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杀戮，但在杀完人后冷静下来，越明白事理的人就越能体会到被杀生命的重量，因为你杀死的，很可能是一位孩子的父亲，一个妻子的丈夫，一对父母的孩子……”
姥爷当时给他讲了不少，关于在战场上第一次杀人后，许多新兵会发生的心理变化情况，以及很多老兵在战争之后，很可能患上的各种心理疾病的事情。
而当被路秋问及【为什么姥爷您没有心理问题】的时候，路秋姥爷对外孙的回答却是，因为他想清楚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去杀死别人的，却是有了剥夺别人性命的觉悟。
并且在回答完后，路秋姥爷还开玩笑地对路秋说：“如果以后，你有杀死一个人的冲动，那最好是想清楚为什么。”
只有问清楚了为什么，才能够毫不犹豫地下杀手；也只有问清楚了为什么，才能够在杀死别人后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心理负担；同样也只有问清楚了为什么，才能不让自己变成一个坏人……
坐在地上，路秋看了半分钟的死人脸，脑中浮现出各种繁杂的念头。
【你为什么杀他？】
内心里的黑白小人，也都在问他。
而最终在半分钟内，想了很多事情的路秋，对自己第一次杀人的行为，就得出了个结论。
“这人该死，他伤害了我，还要对金下死手。”
【诶，等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路秋的思绪停顿了下，仔细想了想，他突然就发现了……
现在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第一次杀人的内心写杀后感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刚才跑过去、但却被对方一脚踢飞的金的情况。
路秋赶紧扭过头，目光朝那边地上的金身上扫去。
“金。”
路秋喊了一声，就从死去青年的身上直接踩踏了过去。
而科尔刚才的那一脚，则是把金踢得背过气去了。
直到，路秋跑过去那边，把金从地上抱起来，用随便擦了两下、还带着血的手，在对方的小脸上拍打了好几下。
金才缓缓睁开眼，有些发愣地看着路秋，嘴里发出疑惑的嗯啊声音，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等金被路秋抱着坐起身，看到了那边倒地的青年，金才一下子回过神，喉咙里直接发出带着敌意的低沉嘶吼，就朝向了已经死去、正在凉透的尸体。
“嘿，你别吼了，人都已经被我干掉了。”
路秋有些无奈，把金拉起来后，感觉对方似乎有想要扑过去，进行咬死人虐尸的情况。
啪的一声响，路秋只能是一巴掌，给抽在金的小屁股上。
“哎！？”
金吃痛，发出了声音，就有些委屈巴巴地望向路秋。
“得，看你这情况，应该也是没事。”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路秋还是掀开金的衣服，给金检查起身体来，在确认了小个头的金，被踢中的胸口地方，并没有出现骨折的情况，只是外面的皮肉，有点出现淤伤后，路秋就彻底放心下来。
而放心下来后，肾上激素的效果也褪去，路秋逐渐感受到了背后的地方，有火辣辣的疼痛感在传来。
“嘶，真见鬼，你不该如此冲动，直接冲上去咬别人的……”
疼痛让路秋想要发泄，于是他训斥起金来。
然而，路秋说话的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怪金的意思。
他明白，金只是因为自身被打，才会做出过激的攻击行为。
而这种行为本身没有错，如果有错，那也只是自己太过天真的错。
路秋现在完全能理解，一开始自己找水时候，遇到大房子里的中年人，为什么会拿出猎枪、警告他离开的原因了，那应该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不受有可能侵害的正确做法……
“在这人闯入进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把刀子直接拿好的！”
路秋对自己说道。
“艹，面都被吃了一半，还有些软趴掉了。”
初次杀人，吃面……
路秋和金，就在尸体的旁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晚餐来。
而在金吃着面的时候，路秋还拿来今天的面包棍，掰下一截就丢进汤里。
面包上，带着点他手上干枯的血，但却一点都不影响到他和金的食欲。
如果不是吃人不行的话，路秋真想把旁边家伙的尸体，给剁了炖煮掉。
真是他妈的，这家伙突然闯入进来，抢面吃不说，还打他和金。
简直混蛋一个，被自己杀了，完全就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