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冰雪世界内,两道身影相互交错、战斗,利刃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自天空飘落的雪花在战斗的余波中无规律的飘舞,二人下方的冰川也不断碎裂、崩解,但很快又在寒霜的作用下再度凝结为寒冰的大地,如此反复……
金属碰撞音缓缓消退,两道身影中的其中一道重重摔落在冰面,而另一道身穿漆黑全身铠甲的高大身影,则缓缓降落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朗声对着不远处那挣扎着起身的人缓缓开口:“镜三穹啊,你明明使用着吾的力量,为何还要阻拦在吾的身前?”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以灭亡为结局的世界,本就没有正确可言。吾的夙愿,正是规避这灭亡的结局,阻止这永恒错误的再度加剧,为此,必要的牺牲不可避免。你是个聪明的精灵,应该能做出理性的判断,那么为何,还要阻拦在吾的面前?你应当理解吾的夙愿,既然如此,为何还与吾为敌?”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这片冰雪的世界中回荡,但被称为镜三穹的青年却不为所动,他用刀支撑着冰面起身,短暂的深呼吸后,镜三穹满头的黑发开始化为银白,身上的那套黑色与血色相见的如同燕尾服的灵装也渐渐化为红黑色的灵力褪去,被另一套似是军装的银白灵装取代。
“反转……吗?”身穿漆黑铠甲的高大身影一阵沉默,随后他的身形一闪,来到镜三穹的身前,低头俯视着面前这个敢于忤逆自己的大胆精灵:“又要使用吾的力量了吗?还真是不长记性啊……”
镜三穹抬起手中的利刃,指向自己身前这强大到令人绝望的身影,语气虚弱道:“别再胡言乱语了,虚无,这个世界的生命才不是的赌局的筹码。”
“筹码?可笑!”被称为虚无的高大身影不屑的一笑,而后继续道:“这些无用而脆弱的生命,不过是我在完成夙愿的路途中无意碾死的蝼蚁而已……”
“对于你来说,或许确实是这样没错……”镜三穹说着,重新摆好战斗的架势,而站在一旁的虚无却毫无反应,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镜三穹的垂死挣扎而已。
大量的蓝白灵力被镜三穹注入手中的利刃内,利刃将灵力吸收,并将其转换为全新的力量形式,刀身化为闪耀的金,少量的电流从金色的刀身中溢出,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做好完全的准备后,镜三穹坚定道:“但是,我不能容忍这一切,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14年前的惨剧再度重现!阻止这近在眼前的灾难,便是我最大的愿望,为此,我不能让你的夙愿达成!”
“虽然很卑鄙,但在崇宫澪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之前,你就在这‘永冬寒狱’之中陪着我吧!”话音刚落,镜三穹便携带着惊人的气势一刀刺向虚无,金色的闪电剧烈的跳动着,灼热的高温似乎让这片冰天雪地中的寒霜都退却了一些。
“那么,你就带着你的可悲愿望灭亡吧!”虚无挥动手中的巨剑,将刺向自己的利刃轻松弹开开,随后拿另一柄巨剑朝镜三穹当头劈下,蕴含着毁灭气息的漆黑灵力让镜三穹感到头皮发麻。
镜三穹紧盯着砍向自己的巨剑,他脚下的冰川分离出大量的寒冰形成盾牌,层层削减着虚无的灵力,勉强接下了对方这一记劈砍,但纯粹的力量还是经由镜三穹的躯体导向这寒冰构成的地面。
冰川寸寸崩裂,大量冰碴从冰川崩裂后形成的裂隙中迸出,短暂的延迟后,一道饱含着毁灭气息的黑色灵力光柱这才冲天而起,为这恒久不变的冰雪世界染上了新的色彩。
与这道光柱同等,甚至是更强的攻击,虚无已经发动了无数次,但这些攻击无一例外都没有产生太大的作用,无论将脚下的冰川摧毁多少次,它都能恢复原样,无论把镜三穹湮灭多少回,他都能变回原样,但可以确定的是,镜三穹已经越来越虚弱了,他撑不了多久。
对于镜三穹而已,这场战斗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他的目的也不是在这里击败虚无,为崇宫澪争取足够的时间,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如果将虚无比作故事中的魔王,那崇宫澪便是将魔王击败的天使,至于镜三穹,他或许能被称之为英雄,但在这场决定命运的‘救世之战’中,他不是主角,也绝不可能是主角!
战斗还在继续,过去曾亲身经历的熟悉场景已经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闪回……
墙灰已经有些泛黄的平房内,一位中年男人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而在门口处,一位妇人对着正打算出门的镜三穹道:“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大学也马上就毕业了,等你毕业后,可一定要支棱起来,千万别啃我和你爸的老底哦。”
“知道了知道了,您跟爸就这么想赶我进厂上班吗?”镜三穹有些不耐烦的应付着,而后将大衣披在身上,推门扬长而去。
城镇的废墟中,一个黑发女孩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这些……都是我做的吗?我这是成为了……恶魔?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恶魔?这个词可配不上你。”身着灵装的镜三穹来到女孩身前,他看着对方那酒红色的漂亮眼睛,将手中的金色长鞭收回,随后一脸和善的开口道:“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精灵哦!是世界上最为特别的幸运儿,有‘天使’守护的精灵!对了,如果不知道该去哪里,来做我的义妹如何?”
夜间的公园内,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向一身休闲服的镜三穹伸手道:“为了减少空间震这种灾害造成的损失,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毕竟,你是世界上最强的精灵!”
“最强?光是我知道的比我强的精灵都有两个了。”镜三穹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他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短暂的犹豫后,回答道:“请容我先观察你们这个组织一段时间吧,毕竟我现在可是精灵,若是不小心上了什么反派组织的贼船,那不后悔死?”
画面尽数闪回完毕后,镜三穹与虚无的这一轮对拼刚好结束,他在空中调整好姿态,自言自语道:“刚才那是……走马灯?”
“也是,我所开发的这个永冬寒狱,本身就是以燃烧精神为代价换取力量的领域性能力,如果精神这玩意儿与灵魂直接挂钩,我能撑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了……”刚想到这里,无数漆黑的箭矢便如同暴雨般射向镜三穹,所有路线均被封死,这一招镜三穹只能硬接。
寒冰构筑的防线出现在身前,但还是有少量的箭矢穿透冰层,直接将镜三穹的身体贯穿,熊熊燃烧的黑炎眨眼便将镜三穹化为灰烬,但下一秒,在冰川的某处,由寒冰凝聚的新躯体已经完成,意识也已经完成了转移,但虚无也瞬间锁定了镜三穹现在的位置。
这次是一柄大锤从侧面砸来,镜三穹勉强抵挡,但还是伴随着大量的碎冰飞上了天,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自言自语道:“真是受够了,英雄这玩意儿,还真不好当啊……”
“已经有点撑不住了,还没好吗?”虽然早已到达了极限,但镜三穹还是咬咬牙,打算再撑一段时间,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传入了镜三穹的耳中:“已经可以了,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需要永远的休憩便好,我的孩子……”
白色的光芒将镜三穹覆盖,十分温暖,让他紧绷的精神与躯体顿时放松了下来:“真慢啊,崇宫澪,终于好了吗?”
话音刚落,镜三穹便陷入了昏迷,而虚无打向他的攻击也被白光完全抵消。
随着镜三穹陷入昏迷,这片领域终于无法维持,冰川开始崩溃,天空的漆黑云层被隔空阻断,露出漆黑的如同深渊般的缝隙,让虚无本能的感到一阵恐惧。
“是错觉吗?”虚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惧怕一个实力远弱于自己的精灵创造的领域,但对于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多想,因为这个领域已经开始崩溃了,自己即将返回现实……
……
月球的暗面,被镜三穹称为崇宫澪的少女将自己的天使完全展开,布置着一处足以将虚无封印的陷阱!
这是她与镜三穹提前商议好的,针对虚无的第二个方案,为了保证这个二号方案不被看穿,镜三穹主动要求崇宫澪删除了自己对于这个方案的全部记忆。
因此,无论是镜三穹还是虚无,都以为永冬寒狱这个招式是为了给崇宫澪争取调整状态的时间,而事实是,这些争取的时间并不是为了让崇宫澪调整什么状态,而是为了让她能布下这绝杀的一局。
正常来讲,每一位精灵只有一个天使,但崇宫澪作为原始精灵,自然是例外的,她拥有三个天使,死之天使——万象圣堂,法之天使——轮回乐园,以及不存在具体形态,也没有名字的第三个天使——无之天使。
每一个天使,单独拿出来都能碾压任何一个常规精灵,即使是镜三穹这种战斗特化型的精灵也不例外,但虚无,拥有和崇宫澪相同的能力、对等的力量,他与崇宫澪同样都是原始精灵,只不过,崇宫澪代表的是正向的天使,而虚无代表的则是反转的魔王。
若是将三个天使同时展开,其表现出来的形式便是一颗环绕着十重颜色各异的光环,周身悬浮围绕着十柄颜色各异的利刃,体积巨大,顶端还生长着一个巨型花蕾的白色圣树,而这幅景象,此刻就呈现在崇宫澪的眼前。
与镜三穹战斗的虚无,若是将自己的三个魔王同时展开,或许也会产生类似的效果,但完全展开是需要时间的,因此在过去的战斗中,崇宫澪与虚无并没有这样做过,但镜三穹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平衡,现在的崇宫澪,已经完全做到了火力全开!
“已经可以了,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需要永远的休憩便好,我的孩子……”崇宫澪轻声说出这句话,而后在她的指挥下,十柄利刃飞向高空,将刃尖指向同一个位置。
刃尖所指之处,剧烈的寒流伴随着无数的冰雪涌现,一道残破的身影最先出现在那里,崇宫澪伸手一挥,那道身影瞬间消失,而后又出现在她的身旁。
很快,冰雪被黑色的灵力撕碎,身穿铠甲的虚无出现在那片空间,缓缓打量着周围的景象,而十柄利刃也开始爆发出闪耀的光辉,朝魔气冲天的虚无压去。
“原来如此,你已经把所有的天使都展开了吗?平衡三个天使的力量,并将它们的力量调整到完美契合的程度,需要不少时间,这就是你们的真正目的吗?”无尽的黑色力量从虚无的体内涌出,顽强的对抗着十柄利刃的压力,但很显然,这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
崇宫澪随手将镜三穹传送回地球,而后抬头对着虚无平静的宣言:“结束了,虚无。”
“没错,结束了,这次,又是吾的失败。”虚无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吾与你争斗的结果便无一例外皆为惜败,而这次,则是输在了镜三穹这个打破平衡的家伙身上……”
十柄利刃的力量瞬间增强,它们刺穿虚无散发出的黑色灵力,持续的削减着虚无本身的存在,但似是无穷的黑色灵力却仍在顽强抵抗。
“无论多少次,我都能卷土重来,最终胜利的也必然会属于我,因为,我只需要赢一次就可以了,至于失败,只是意味着时机未到而已……”虚无开始收回自己的灵力,十柄利刃的力量顿时完全爆发,将虚无直接送往了邻界。
“那么,就让这场争斗于此落幕吧,我会期待下一次的厮杀……”
虚无的声音在崇宫澪的耳中回荡,她挥挥手,将自己的天使全部收回,身形一阵闪烁后消失不见……
……
这一天,是1999年12月25日的正午,虚无在东京市的南部降临,其引发的空间震瞬间便将包含东京市在内的大片地区夷为平地,随后镜三穹赶到,拼尽全力将正在发生的空间震中和,阻止了灾难的进一步扩大。
随后,便是镜三穹与虚无的惨烈战斗,直到崇宫澪的到来,战场才被从空间震造成的巨大坑洞附近转移到月球的暗面。
为了给崇宫澪争取足够的时间,镜三穹在崇宫澪的协助下使用了领域类能力,在异空间中与虚无进行一对一的单挑,而当崇宫澪做好万全的准备后,虚无被重新封印在邻界,战斗胜利了,而此时距离虚无降临,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不论是人员伤亡还是经济损失,一切都被压到了最低的程度。
而直接参与这场战斗的镜三穹,此刻才刚从医疗仓中悠悠转醒,他皱了皱眉,抬手打破医疗仓,与大量营养液一同掉在地上。
“咳咳咳……”镜三穹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而后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个面色难看的中年人,强行提起一丝笑容道:“怎么?艾略特,才这么点时间不见,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镜三穹的话让艾略特有些哭笑不得,想教训对方几句却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苦笑道:“你还有闲心说这种话?身体的情况有多糟糕,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我当然知道……”镜三穹抬手按向心脏部位,不知被谁穿在他身上的病员服眨眼间化为齑粉,一身红黑相间的华丽燕尾服则是出现在他身上,散发出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光。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艾略特有些无奈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使用灵装吗?”
“当然,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反正已经快死了,任性一次又能怎样?”镜三穹淡然的说出了事实,他现在的身体虽然表面看上去完好,但内在却早已残破不堪,就连精神都已经快燃烧殆尽了,现在还能打起精神,而且还没有变成失去记忆的植物人,都已经算他体质变态了。
“经津主,也就是你那给我的那把刀,应该完全损坏了吧?”
“嗯,经津主终究只是天使的仿制品,损坏非常严重,已经没有维修的可能了。”艾略特顿了顿,补充道:“残余的部分,被澪拿走了,虽然我并不明白她要那些废铁有什么用。”
“对自己的能力有点自信好吗?那玩意儿的原型可是我的Sacipe(圣纹皇),咳咳咳……”镜三穹说到一半,突然咳嗽了起来,大团的黑血被他咳在手心。
光是看着镜三穹的模样,艾略特都能感受到那股痛苦,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道:“虽然这么说,但终究也只是仿制品而已,而且制造难度太大,完全没有量产的可能性。”
等缓的差不多了,镜三穹才继续道:“崇宫澪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完全探测不到她的灵波,看样子,她并不想被打扰。”
“是吗……”镜三穹沉思片刻,继续道:“那,艾略特,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儿上,能再满足我两个心愿吗?”
“当然可以,什么心愿?你说吧。”艾略特甚至都没问那两个心愿是什么,便直接答应了。
“嗯。”镜三穹点了点头,开口道:“第一个心愿,我希望厄洛,以及我的那两个义妹,能安全快乐的生活下去。”
“没问题,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让她们遭受危险,只要是合理的要求,不论是什么我都会满足她们。”顿了顿后,艾略特又抬手作发誓状:“我保证!”
“用不着这么严肃,咱们这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我信得过你。”镜三穹摆了摆手,而后收起笑脸,严肃道:“那么第二个愿望,我希望自己能被葬在无人问津的寂静之地,然后,在永恒的安然中迈向死亡。”
“……”艾略特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对方的话。
“当然,我也不是说自己一定会死,虽然我现在受得都是完全没治的致命伤,但我毕竟是精灵不是吗?而且还是超强的那种,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性啊。”镜三穹强行打起笑容,而后又补充道:“然后就是第二个愿望的后半段,我希望你能在我的棺中加入监测装置,监测我的状态。”
“如果在未来,我没有死去,而是在棺中沉睡,那么当世界再次面临危机时,我也乐意让你将我唤醒,然后再最后为这个世界燃烧一次自己的生命。”镜三穹说罢,抬头望向苍白的天花板,唯有曾切身为了某个崇高理由战斗过的那种人,才知晓这类话的分量,为了说出这句话,镜三穹自然也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直到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了几十秒后,艾略特才重新开口道:“虽然总说自己是条咸鱼,但此时此刻,你无疑是个真正的英雄……”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镜三穹的身体微颤,随后很快便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转动眼球看向艾略特,但却已经看不清对方的神态了。
“不过,英雄这玩意儿,可真不好当啊……”
话音刚落,镜三穹便再度沉寂,无论艾略特再怎么呼唤,镜三穹都没有任何反应……
三天后,一口巨大的金属棺椁被沉入太平洋的马里亚纳海沟。
棺椁外刻着一行字:在这尊棺中,沉睡着一个真正的英雄!
这便是一位死于第一次空间震,但却以精灵的身份复活,并以自身的力量改变了世界命运的普通青年的故事。
但被载入棺中、沉入海底,并不代表着这位青年故事的终结……
他只是暂且沉睡于此,等待着有朝一日被重新唤起,然后再继续谱写这悲壮诗篇的后半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