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监牢的待遇似乎更好一些,没有烦人的“舍友”,狱警也不会特别关照。
但不会有人羡慕林蒙 现在的处境,不会有人主动想要住进来。
这间单人牢房是给死刑犯准备的,而且是在死刑的前一天。
桌子上摆放着比一般的牢饭更精致的食物,但也没好到哪去,只不过有酒有肉。
坐在桌前的那个男孩看着食物却完全没有想吃的意思。
他杀了人,但他觉得自己没错。
那是高一的时候,那个该死的家伙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乘坐一辆豪车来上学,还夸夸其谈家里有背景,当时的林蒙半信半疑。
很快林蒙就得到了他的关注...时不时的言语侮辱,偶尔的挑衅行为。
慢慢的这些行为开始变得更激进,凑耳光,殴打,往他的身上泼脏水。
或许是因为林蒙内向、不善言谈的性格,他才遭到了这样的对待,也同样是因为他的胆小和懦弱,他从没有反抗过。
暴力一直在升级,他被那个家伙带着其他人放学的时候围起来,拳打脚踢。
午休的时候被他们拎着来到学校的角落,强迫他跪下,然后各种羞辱。
这些他都忍了。
尽管他心中是如此的愤怒,但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
可是情绪会一直积累。
校园欺凌让他的成绩越发下滑,来自家人和老师的压力,他试图告诉他们自己的遭遇,但却得到了荒诞却不意外的答复。
“为什么他们都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张桦家境那么好,为什么要针对你,你成绩下滑了就找自己的原因,不要推到别人身上。”
那些话如此刺耳,如此的冷漠
高三的时候这种欺凌达到了顶峰,林蒙终于忍不住了。
他还记得那个下午,老师布置了自习,那个欺负自己的家伙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浇了他一头得水。
“学渣你还假装学习什么,直接去打工啊,我听说收破烂挺挣钱的。”
那一次,林蒙爆发了。
血液在体内沸腾,冲上脑袋,右手紧紧攥着圆规,他站起来用左手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子,然后圆规顺着脖子扎了进去!
一下,两下,三下...教室里现实鸦雀无声,随后是女生的尖叫声,有人夺门而逃呼叫老师,有人冲过来把他拉开。
他的双目却还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倒在地上,脖子和胸口往外冒着血,一只眼球挂在脸上的身影。
胸口的衣服上溅满了从人体内喷出的腥臭血液,就像开水一样滚烫。
他被人架着,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头一次迷失了善恶的观念。
自己杀了人,但是杀了一个一直欺负自己的混蛋。
后面的事情他记不清了,他依稀老师冲了进来,没过多久是校保,警察,自己被压住...
这些记忆都是模糊的。
但他的确记得圆规刺入人体时的阻滞,刺穿之后血液喷出的形貌,还有对方眼神中的惊恐,以及自己对杀人这件事的麻木。
哐啷,牢门被打开了一个缝隙,一名狱警站在外面朝里望了望。
“吃完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我不用吃。”
林蒙说着。
四十分钟后,注射场地。
“姓名,林蒙,性别,男。”
“罪名,故意杀人罪,于*年*月*日,执行死刑”
父母终究还是没来看他,他心里不意外,或许那家伙家庭背景的确很强。
被固定在那张床上,林蒙心中的确有恐惧,但是却从未后悔,看着那只针管缓缓的将液体推入他体内,他感受到了冰冷和困倦。
眼皮越发沉重,呼吸越发艰难,身体不停地颤抖,他缓慢而又绝望的闭上眼睛。
就这样结束吧,自己短暂的一生,就这样沉眠,一直到...
...
“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林蒙忽然一愣,他感觉不太对劲。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面带关切的白人女性,眉头紧锁的看着自己。
“我?帮助?”
林蒙张口答道,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不像是一个男人,也不像是那个年龄。
更像是一个没到青春期的小女孩。
“亲爱的,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白人女性又问道:“你爸爸妈妈呢?”
“这是...”
林蒙这才注意到了,自己说的并不是汉语,而是英语。
他左右看了看,自己正坐在一张街道的长椅上,夜风有些寒冷,吹在她身上让她不停地发抖。
而他的身体...
“哦天哪,你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吧。”
对方说着,坐在了他身边,轻轻地把她拥进了怀里,然后掏出手机按下了号码。
“911,我在十四街发现了一个独自一人的小女孩,对,我没看到她的父母,就她自己,嗯嗯,好,皇后区,好的..”
小女孩?独自一人?
林蒙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无意间他看到了街边商铺玻璃上的倒影。
一个穿着粉色体恤和裙子的小女孩,正用同样的动作盯着他...那是镜子里的倒影。
“...这是,我嘛?”
“别担心,马上警察就来了,他们会送你回家...你要去哪!”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了林蒙的心头,他的行为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几乎是本能的他想要逃跑。
想要逃离某种威胁,又带着逃脱死亡的兴奋。
“小心,有...”
砰!
林蒙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忽然而来的失重感和剧烈的疼痛。
半空中林蒙看到了一辆车子和凹陷的前机盖,地面和天空完全换了个方向,那个白人女性正用手捂着嘴,驾驶座上的司机双目圆睁,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又是一声,林蒙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这一次他失去了意识。
“我的天...911,对,我刚刚报过警但不是这个事...那个孩子被车撞飞了好几米,她的口鼻都在流血,救护车...对对皇后区。”
“我的天哪...完蛋了,这下完蛋了,我要完了,我撞人了...”
司机打开车门,双手抓着头发。
他喝了酒,虽然只有半杯不倒,可是撞到了人,还是这样一个小女孩...
他知道自己完了。
“别傻站着!”白人女性已经冲了过来,检查着林蒙的伤势,似乎她学过一些急救的方法。
这时她才看到,林蒙穿的那件衣服上有缝上去的字,写着一个名字。
卡拉,她的名字叫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