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时期，皇帝们会使用‘年号’来纪年。”
“与我们使用的公元纪年法不同，年号的使用非常复杂，同一时期并存的几个政权往往各自有不同的年号。”
“如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年号是‘建武’，但此时在蜀地自立为帝的公孙述年号‘龙兴’。”
弧形阶梯教室里，银发的老人站在台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上的粉笔不断化为粉笔灰扑簌而下，窗外的枝在他的脸上投下几道阴影，像是古树遒劲有力的根。他在台上侃侃而谈，台下座无虚席，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大概是卡塞尔学院里每位教授都梦寐以求的场景了。无他，在这所充斥着天才的学院里，总不乏有那么一两个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是“明日之星”或“救世主”的家伙们，要让这些“天才”们遵守一种普遍的“规律”本就是痴人说梦。
可现在连凯撒·加图索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下面，安静的像是个乖宝宝，发生这种事的原因当然不是他被夺舍了，而是尽管这堂课——龙类家族谱系学——并不是太重要，但它的授课老师是校长。
“而劝说公孙述自立为帝，乃至于定下‘龙兴’这一年号的，却是他的臣子，李熊——传说中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李熊劝他说‘方今四海波荡，匹夫横议。将军割据千里，地什汤、武，若奋威德以投天隙，霸王之业成矣。宜改名号，以镇百姓。’”
“而据《汉书》记载，公孙述‘会有龙出其府殿中，夜有光耀，述以为符瑞，因刻其掌，文曰‘公孙帝’’。不仅如此，他还梦到了一句谶言‘八厶子系，十二为期。’‘八厶’，合起来就是汉字的‘公’，‘子系’是子孙的意思，‘十二为期’代表着公孙述只能为帝十二年，这在中国的谶术中是个凶兆。”
“现在看来，应该是李熊，或者说诺顿使用某种言灵影响了他。公孙述果然在龙兴十二年死于汉光武帝刘秀之手。”
“至于李熊，虽然当过大司徒这样重要的官员，但他的结局却并不为人所知。”
“实际上并不是不为人所知哦，”左相对着林君卿小声说道，“起码我就知道。”
看着左相一脸“快问我”的表情，林君卿选择性的无视了她。依林君卿的了解，只要她不去问左相，左相就一定会求着她听。
“请问校长，身为龙的李熊怎么会甘心当一个人类的臣子？更何况他还不是一般的龙，而是位尊贵的龙王。”教室中有人出声问道。
“这也正是那段历史中最大的谜团之一，不过，或许今天就能得到答案了，”昂热抬眼，看向林君卿身旁的左相，“左相，能麻烦你为我们解答一下这个问题吗？”
“教书育人啊，这事其
实是小右的强项来着，不过关于公孙述和李熊的话，的确是我的话比较有说服力。”左相站了起来，顺便对着林君卿挤了挤眼，小声说道，“你看，我就说我知道的。”左相并没有上台，而是直接站在座位上就开始了回忆：“从哪讲起呢……”
那段历史古老，遥远而又寂寞。像是三九寒冬雪后的松枝，干枯而脆弱，仅仅维系在几个人的记忆中。时如流水，世事已逝。
======
炽烈的光映红了一切，但那不是温暖的阳光。直冲天际的烈焰中，整座城市都在哭泣。焦黑的人形在火中奔跑，成千上万的白羽从天而降，城楼上，一块巨大的牌匾碎裂开来，歪歪斜斜地挂在城墙上，牌匾翻转着坠落在地，橙色的火焰舔舐着其上的“白帝”二字。
像是但丁在《神曲》里描绘地狱的景象，在整个地狱的中央，那本应是坐着撒旦的位置，现在却是别的东西。
一个孩子，一个小小的孩子被吊在城楼的最高处，他是那么的瘦弱，仿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般，身形枯槁，面容憔悴。
整座城池的火焰都在灼烧他，仿佛一场盛大的献祭。
“康斯坦丁……”白衣的男子自城中走了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枝白色的茶花，他周身从容的氛围与这座城格格不入。他看向城楼上的孩子，皱了皱眉。
“我是该叫你诺顿，还是该叫你李熊呢？”说话声自前方传来，“尊贵的，青铜与火之王冕下？”
诺顿并未答话，而是将那枝白茶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再从指尖弹出一缕火焰，将其焚烧殆尽。
“你是？”诺顿开口问道，看向左相所在的方向。
左相并未回答，因为她知道诺顿不是在问她，即使她有着被一位龙王郑重以待的资格。诺顿是在问她身后的人。
“是您么，那倒是我僭越了。”诺顿将目光收回到左相身上来，“有什么想问的？”
不论是左相还是诺顿，都不介意于在死斗之前跟值得尊重的对手聊上几句。
“你为什么要去辅佐公孙述？”左相随意地挽了个枪花，“明明你已经看到未来了吧。”
“我赐予他力量，他效命于我，”诺顿摇了摇头，“自无所谓‘辅佐’一说。”
“也就是说他是你的傀儡？”左相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你们也学会玩政治了？”
“各取所需罢了，亦无所谓‘傀儡’一说，”诺顿平静地看着左相，“政治？权力的游戏罢了。我们从来都不屑于此。”
“这倒是，话说你不是‘暴怒’吗？你是怎么忍住还没和我拼命的？”左相伸手指了指城楼上的孩子，“他可是我吊上去的诶。”
“我们终将重逢。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我们会安然接受，直到吞噬世界的那天来临。”诺顿的皮肤开始逐渐变青，细密的纹路逐渐浮现在他的体表，但那并不是凝血功能障碍的结果，而是龙化的前兆。他的背部逐渐开裂，两扇巨大的龙翼破体而出。
“嗯，你不去做哲学家可惜了。”
下一瞬，音爆声响彻云霄。
史载，建武十二年，公孙述中枪坠马而亡，白帝城破，公孙氏族灭。青铜城沉，寻不知所向，遂无人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