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9:00,塔卫二表面。
下弦月安置完最后一台设备,直起身来,长舒一口气。
随着最后一台设备的启动,围绕着降落点一圈的另外六台设备亮起蓝紫色的闪光,从设备顶部伸出长长的金属杆,彼此链接,形成一圈电网。并不是塔卫二上所有的生物都惧怕电击,但依靠电网,在危急时刻还是可以拖住敌人的动作,创造周旋的机会。
有个身穿水手服,身形矮小的女性走来,拍拍下弦月的肩膀道:“辛苦啦,有你在真是帮大忙了。”
下弦月讪笑道:“没事,是我们有错在先,帮帮忙也是应该的。”“害,来都来了,之后就好好合作吧,我是小猫,工程部的。”小猫说着向下弦月伸出手。工程部是公司后勤部门的分支,负责公司所有机械设备的开发、调试和维修。下弦月所在的地面调查组也接受过使用部分专门设备的培训,但都只是点到为止,因此对工程部的每个人可以以前辈相称。她局促地也伸出手,与小猫握了握:“我是下弦月。”
“不过真是没想到啊,你们居然会藏在补给仓里跟过来。”小猫两手叉腰,看向一旁正被迫正坐,还满脸不服气的黑莓,苦笑道,“开仓的时候直接滚出来两个人,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呢。”说着,一边挥手,一边向那边的人小步跑去:“喂~我们这边工作都办完了哦。”下弦月不知还要做些什么,便也姑且跟在后面。
站在黑莓面前的,除去蓝晶石,还有两男一女三人。站在中间,手持大盾,皮肤黝黑的粗壮男性扭过头道:“嗯,都准备好了,就出发吧。你们两个,老实呆在营地,不准乱跑,明白没有?”他一边指挥,一边把锐利的目光抛向下弦月。
下弦月一惊,慌忙挺直了腰板,黑莓含糊地哦了一声,紧接着便又挨了男人一个脑瓜崩。
小猫道:“安啦,留守营地也是很重要的任务哦。我在营地里放了发信器,这台设备与公司总部不连线,而是直接和我们的通讯器接通,要是遇到了什么情况,直接联系我们就好,不用担心被总部发现哦。”
蓝晶石道:“当然,如果我们这边遇到问题了,第一时间也得联系你们的。”黑莓翻了个白眼,鼓嘴道:“你这是在给我找借口吗?”蓝晶石连忙摆手陪笑,安慰道:“没有没有,因为要专注队内交流,我们的通讯器是不连接总部的,必须要通过营地的发信器才能向总部汇报情况。本来营地这边的任务是交给小猫前辈的,但是污染源周边也要布置电网,之前我们还专门讨论过怎么处理这个情况呢。”
黑莓哼了一声,又别过头去。
小猫拍手道:“好啦好啦,那么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发信器的话,小月应该学过怎么操作,有小莓在,普通的源石虫之类也不成威胁。那营地就交给你们啦——”
话音未落,忽然天边传来一声震响,像是雷声,又像是什么巨兽的啸叫。
登陆作业小组的所有人,表情都肃然起来,小猫也抬起头,眯起眼看向天边,嘴里轻轻切了一声:“啊呀……已经开始了吗……”“看起来是的。”持盾的男人低声道,蓝晶石也紧紧索起眉头,不安地抿着嘴唇。下弦月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盘旋在丛林深处地上空,云层泛起了奇异的色彩,像一滚漩涡,又像一道高墙,好像传说中白色的极光一般,在蓝紫色的天空中格外显眼。刚才的那声轰鸣,正是从那云层中传出来的。
“侵蚀。”黑莓喃喃道。
“污染数值怎样?”持盾男人扭过头,对从刚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另一个戴着眼罩的高大男性问道。
眼罩男人两手交叉,回道:“107毫克每立方米,超过阈值57个单位……不容乐观。”他的语气机械,如果不是最后说了句不容乐观,下弦月甚至都要以为他是个机器人。
另一个身材成熟,衣着暴露,腰间挂着条长鞭的女性皱眉道:“我们离污染源还很远,就已经超标这么严重了?”
眼罩男人点点头,不再说话。气氛霎时沉重起来,下弦月吞了口唾沫,她之前深入森林,遇到高能变异种源石虫的时候,污染数值才刚超过阈值,而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眼下的情况竟已然要比当时还要危急两倍,难以想象要继续深入,甚至要到直接与污染源接触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地狱图景。
“没有时间磨蹭了。”持盾男人清清嗓子,率先迈开脚步,朗声道,“所有人,重新确认一遍自己的位置,立刻开始行动!”
“明白!”
上午10:35,塔卫二表面,登陆作业小组临时营地。
天色未晚,下弦月却已生起火堆,架起锅灶,开了箱物资,拣了几个菜,都切碎成小块,倒进烧开的热水里。黑莓则仰面躺在火堆一旁,凝望着天边那片异云,痴痴出神。
登录作业小组已经去了一个半小时,迟迟没传来消息,反倒是天色越发吓人,下弦月的便携式污染报警器也时不时滴滴作响。登录作业小组的五人里,除去蓝晶石和小猫,下弦月只对那个戴眼罩的男人有些印象,他叫黑石,是地面调查组第一分队的,另外两人她之前未曾见过,心想该是强袭战斗组的人,他们都是终末地公司的精英,代表着公司最高的作战水平。这样的精英团队处理任务,居然要超过一小时的时间,下弦月心里免不了为他们捏一把汗。
“喂,下弦月。”黑莓忽然唤她道。
下弦月扭过头,只见黑莓已经从地上起身,盘腿坐着,一手扶着脸颊,两眼直直地盯着远处的丛林,接着说道:“你亲眼见过侵蚀吗?”
下弦月摇摇头。侵蚀是塔卫二上独特的天灾,被认为是一种能让现实扭曲的现象,但下弦月自正式入职终末地公司至今,得有三个月的时间,还只在教科书上见到过对它的描述。
黑莓如早有预料般,轻声笑道:“没见过是好事。”下弦月道:“难道……黑莓你见过侵蚀?”黑莓合上眼,喉咙里嗯了一声。
远处持续传来雷鸣电闪,让本就沉重的气氛更添了一丝严峻。下弦月心里有些不自在,连忙转过身,道:“先不说这个了,前辈们可能还要些时候才能回来,我们先吃饭吧……”但她话音未落,手指却鬼使神差般抽搐了一下,搪瓷的小碗咔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没事吧?”黑莓忙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窜到下弦月身边。下弦月傻傻地看着地上碗的碎片,手指应该是被划破了,殷红的血流出来,滴答滴答,她却像麻木了般,丝毫不觉得疼痛。黑莓摇晃着她的肩膀,就差在她耳边高喊了,她才忽地醒转过来,尴尬笑道:“啊……小伤而已,没事,很快就会恢复的……”
她天生具备自我恢复能力,只是被碗的碎片划伤,平常的话,几秒钟就会自己痊愈。但情况有些异样,天边不断闪烁着雪亮的电光,不知是不是侵蚀污染扩散的关系,血还在汩汩外涌。
“……怎么回事……好奇怪……”
下弦月觉得心跳得厉害,终末地公司速来不信鬼神,但当种种异象接连发生,人还是本能地产生了不安。
滴——滴——
污染报警器又叫了起来,与它一同忽然响起的,还有一直安静地竖立在一边的发信器。
下弦月的身躯条件反射地一颤,慌忙扭身冲去,她冲得急促,脚下摇晃,黑莓都来不及反应,她便跌跌撞撞地撞上了发信器的外壳,手指仍快速地操作着。
扩音器中传出了小猫的声音:
“……小下弦月……总部……快通知……总部……”
下弦月顾不上额头的胀痛,高声喊道:“小猫前辈!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猫前辈!”
“电……雷云……污染数值……支援……”
嘈杂的忙音盖过了小猫的每一句话,天边又开始打雷,信号断开了。
下弦月咬紧下唇,手指却没有停下,她迅速敲击着键盘,接上公司总部的通讯,正要敲下回车,肩膀却被黑莓一把抓住。她贴在下弦月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