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混乱、彷徨、恐惧、不可置信。
这是名为绫小路清隆的茶发少年,第一次来到这望不到头的雪白空间时的反应。
今早,他如往常一样,在寝室醒来,并打着哈欠进入了厕所去方便,没想到短短的一分钟过后,当他推开门,打算从厕所出去时,门外的风景却变成了陌生的一片纯白。
过于反常识的画面严重地冲击了绫小路的大脑,他下意识地揉搓了眼睛,可视界内的图景却依旧是那仿佛无限广阔的异质空间。
他又尝试着将门反复关开了三遍,结果还是一样。
逐渐焦躁不安的绫小路决定采取最后的手段,他紧握着拳头往自己的脸上重重地打了过去,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闷响,少年的脸颊上多出了紫色的淤痕,同时绝望的情绪也开始涌上了他的心头。
——门外的白色,仍然静静地存在于那里。
他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平日的冷静,是建立在遇到的困难尚在常识范围内这一基础上的,若是遭遇上了超脱于这个范围的超自然事态,那少年的那份镇静,自然也会崩溃。
就在他要通过喉舌的活动来宣泄不安时,一道清冷的机械声忽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欢迎绫小路清隆选手被选中参与本次次元擂台战,即将为您匹配相应的对手。”
突然响起的令绫小路惊慌地转过了身,但后面并无他人的存在,接着他发疯似地跑出厕所,踏进了诡异的纯白空间试图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可无论他怎么找,白茫茫的世界里,也只有他一个生命体能发出动静。
“绫小路选手,请不比害怕,我是次元擂台战的主持人,你可以叫我Z,我是在另一个维度同你对话,所以你没必要浪费时间找我的踪迹。”
奇怪的声音再次穿过耳膜钻入了少年的脑海中,绫小路一时压不住内心的愤怒与惊惧,仰天大喊道:
“你究竟是谁!次元擂台战又是什么?!你快点把我放回去!”
另一个维度、次元擂台战、以及他如今所在的诡谲空间,庞大的信息量无情地冲刷着绫小路的思绪,几乎所有证据都在显示,他被某个远超现今人类科技极限的存在给当成玩物,抛入了其所准备的“擂台游戏”里。
然而,心理防线接近崩溃的绫小路,已经没能力去冷静分析局势了,第一次尝到被压倒性的力量彻底掌控滋味的他,只是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要求那个声音将自己送回原来的舒适地带。
“判定选手因维度跳跃而产生精神失常,批准启用强制安定装置使其恢复理智。”
此时,另一道更加机械化的声音响起,随之绫小路的情绪就像被灭火器喷洒的火焰一般,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我、我这是?”
绫小路摸了摸直到刚才还狂跳不止的心脏,不自觉地发出了疑惑的语句。
这份疑惑,不只是针对常识之外的现状,也是对先前自己不自然的情绪波动。
他确实对于陷入全然异常的情势深感不安,但也绝不会如之前那般失智嚎叫,结合那机械音所言,绫小路断定,自己是在穿越至此的过程中,大脑受到了影响才会做出如此狂举的。
“绫小路选手已恢复理智,判断可继续比赛。”
第一道机械音无视了绫小路的意志,决意将所谓的比赛进行下去。
察觉到自身已无法脱身的少年缓缓抬头,眼含怒意地道:
“别在那里给我自说自话!倒是把比赛的情况大致跟我讲一下啊喂!”
“判定选手之要求具有合理性,根据神明所设规则敌二十七条,对选手之疑问进行答复。”
神秘的声音依照着所谓的规则,给少年简短地介绍了下次元擂台战:
“擂台次元战乃是主宰世界的神明大人为消遣而不定期举行的格斗比赛,选手从各个宇宙中的强者选拔,场所不固定,规则无,最终决胜的冠军可回归自己的世界。”
所谓的介绍,粗略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无异于玩笑,主宰世界的神明仅仅只是为了消遣,便从不同的世界召唤强者,进而逼迫他们互相厮杀,这荒唐的闹剧实在是过于可笑,以至于绫小路听到介绍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对于神明的鄙夷。
“若是参赛选手拒绝战斗,则将以逆神罪判处流放无间地狱一百万年的刑罚,刑期结束之后再继续参赛。”
冰冷的话语,传递了可怕的信息,选手拒绝比赛的代价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地狱折磨,这任谁听了都会浑身发怵,更遑论是追求自由的绫小路。
“看来目前必须得战斗了,不然回不去啊。”
少年轻叹一声,握紧双拳,发出了夸擦的骨骼活动声。
“请绫小路选手注意,您的对手已匹配完成,正传送至您的正前方约百米处的位置。”
无温的言辞唤醒了少年的斗志,绫小路怒目横对着远方,抬起双臂护住头部,并将两腿分开,摆出典型的踢拳站架,紧张地朝敌人预定会出现的位置移了过去。
“!?”
转瞬之间,白色的世界仿佛被石头砸碎的玻璃那般龟裂而碎,伴随着哗啦的破损噪音,白色之下的古朴场地闯入了绫小路的眼帘,或者说,是他进入了这同古希腊角斗场无二的建筑建筑之内。
“这里才是比赛的场地吗?”
尽管周围风景突变,但作为战士的直觉却使他仍旧将视线死死地钉在了前方,毕竟死斗时稍有失误,都会当即暴毙。
即使如此,绫小路依然通过眼前视界内的黑石墙壁及其之上的观众席判定,这座建筑应该是圆形的角斗场,
“库嚓。”
黑色的墙面裂开了。
细细的缝隙无征兆地出现于坚硬的石头上,并迅速扩张着自身将石墙往左右两边推分而开,露出了其后的幽暗隧道与孤立于里面的健壮身影。
“让我们欢迎绫小路清隆选手初战的对手,杰森·伯恩!”
冷漠的机械音转变为了亢奋的喊叫,其中饱含的激情瞬间点燃了现场的气氛,前一秒还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上,竟变戏法似地涌现了无数兴奋至极的人群。
(我不会惊讶的,如果神连这都做不到,还是神吗?)
虽然被卷入这荒唐的比赛不过十分钟有余,但绫小路显然已经完全接受了神无所不能的主张,要想生存,便要适应。
因此,绫小路并未将注意放到不知从哪冒出的观众,而是全身心地把精神投入了对石门之后敌人的观察上。
黑色的短发。
蓝色的眼眸。
平均的身高。
坚毅的目光。
健康的身材。
除了目光和肌肉,其他方面都极为平凡,若是单从身体能力的比较而言,绫小路大概是那个人的两三倍吧。
男人似乎发觉了少年那如刀刃的眼神在锁定着自己,便绷着脸,踏出僻静的隧道,迎面向少年走了过去。
“隔着三十米的距离也能细致入微地观察我的身体,boy,你的视力可真好啊。”
男人编织的轻浮语辞,却是以最肃穆的语气吐出的,少年深知,男人对于自己有极强的杀意,而他稳重的步子也证明他绝非是凡夫俗子。
绫小路没有回应名为杰森·伯恩的男人,此时对话,可能会令自身的架势露出破绽,从而给对方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只是缓步靠近着杰森,杰森也仅是普通地朝他移动着。
“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情况,但那两个人要开打了吧?”
观众席上,一名身着白色校服,腰间佩戴武士刀的少女探头凝视着擂台上的两人道。
“啊啊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奇怪的事态里了……”
不同于少女的镇定,她身旁异世界装扮的少年鬼哭狼嚎着瘫坐于了座位上。
“安静点吧,你好歹也是被那个什么神选来打擂台的吧?要勇敢点。”
“是啊,你小子应该比我幸运,我可是连我的机甲和AI都没带来,需要徒手应付敌人啊。”
坐在不远处的乌发青年附和着少女,对少年表达了不满。
“你们俩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这个人没什么战斗力的,不会什么格斗技!”
少年悲鸣着双手抱头,绝望地喊道。
他的脑海里,此刻浮现出了某位蓝色女神的影子,曾经无比嫌弃的那个人,现如今等到真正失去了,才感到她在自己的心中是何等的重要。
“够了白痴,好戏要开始了。”
穿着随意的海带头青年,悠闲地来到三人身边,面露着愉悦的微笑道。
“这个姿势是——”
少女俯视着场上的绫小路,瞳孔略微放大道。
绫小路与杰森之间只剩下了不到五米的距离,紧张的氛围开始弥漫于角斗场的每个角落,骇人的闪电自二人的目光中噼啪而出,滚烫的岩浆从斗士的脚底喷涌而现,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着战斗的打响。
杰森依旧是毫无防备的姿态,而少年的上身则轻微下压,下身亦往前又移动了半分。
“嗨,boy,我不想伤害小——”
杰森话音未落,榔头重锤的冲波便透穿面部的皮肤与肌肉,渗入坚实的骨骼,摇晃了受到重重保护的大脑,男人的意识霎时间飞到了九霄云外,而他的身体,也伴着轰鸣的响起,砸在了身后已合上的黑色墙壁。
电光之间的态势变化,立刻引发了全场的轰动,观众们流露着大惊的神色,将震撼的情绪以噪音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是缩地啊。”
兴奋喊叫的海洋中,保持着淡然的几人,异口同声地指出了绫小路击倒杰森时所用的技术名称。
观众之所以兴奋,除了体格上理应处于劣势的的绫小路,竟能打飞身为成年人的杰森这一点,还有就是,他们没能看懂绫小路是如何出手的,在他们眼里,绫小路是在瞬间拉进了同杰森的距离,并击飞了他,仅此而已。
但战斗经验丰富的海带头青年他们则一眼便看穿了绫小路的动作,那是被称为缩地的日本古流武术的招式,原理是下身先行,上身后上,这样一直紧盯着上身的对手,会产生敌人是瞬移至跟前的错觉,进而其的思绪与防备也会出现极大的漏洞。
“身体能力是超重量级水平的吗?看来是特殊体质……”
少女饶有兴致地凝望着拥有优秀爆发力的绫小路,双眸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那是捕食者发现猎物的眼神。
场上,一心求胜的绫小路不打算给对手反杀的机会,他脚一点地,借助着优异的力量跳跃至杰森身前抬脚而踢,只听乎风狂哮,剃刀般的重击眼见着要轰爆男人的头颅时,杰森混浊的双眼迅速恢复了清澈——
“什——”
杰森咬紧牙关,以双臂震荡为代价,伸手抓住了飞来的足球踢,随之又用两腿即刻缠住了绫小路攻击用的右腿,被打个措手不及的绫小路马上将重心放到仅剩的左腿,稳住了平衡,接着其腰腿合力,生生地将束缚住自身的抬起甩了出去。
“这是什么怪力啊!就算完成度不高,腿锁也不可能用蛮力破解的吧!”
绫小路诡异的表现,使得少女也倍感惊讶,柔术的锁技就算没有完成,一般来说,也没有用纯粹的力量强破的可能性。
察觉到其中奥妙的海带头青年此时刚要开口,却被那乌发“路人”抢先了去:
“他刚才让腿关节脱臼了。”
乌发青年双臂抱胸,表露了略感麻烦的神情。
怪力,意味着打击的强大。
脱臼,象征着锁技的无用。
如若日后于擂台上碰面,他很难保证自己能轻松地战胜那小子。
“你的眼力挺不错的啊,你不是说你转生的是个女孩子玩儿的游戏吗?怎么会对于战斗如此了解?”
海带头青年侧视着路人,好奇地问道。
“唉~别说了,都是泪。”
乌发青年轻叹一声,眼角滴落了几滴眼泪。
“那男的起来了。”
翻滚着卸力的杰森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他面目狰狞,怒气外露,方才的一轮交锋,已使他明白,前面的少年,绝非常人。
不使出全力,等待他的只会是死亡的结局。
“小子,你有麻烦了。”
杰森前脚发力,双手护头,不断地左右摇闪着开始朝少年逼近而来,绫小路见状,便缓慢地将右臂抬起,并以目光紧咬住了杰森的动向——
“嘭!”
神鞭挥降,山河崩裂。
仿若在呼应着这惊雷之鸣似的,飞扬的碎屑与蜿蜒的裂痕忽然间便填满了战斗的场地,当观战的众人从爆音造成的混乱中缓过神来,重新将视线集中于比赛时,他们吃惊地发现,龟裂的源头,亦既杰森原先所立之地,竟已化为焦黑的大坑,而杰森本人则全然不见了踪影。
几乎没人清楚发生了什么,除了正在观众席上看戏的几人。
“……”
绫小路抬高的右臂早已垂下,但他的神色比之刚才却更加凝重了些。
(坂东……等等,这是?)
海带头的青年脑中刚一闪过熟悉的身影,场上的变化便立即打断了他的回忆——
“切。”
只见本应该沦为碎肉的杰森,此刻竟轻跳着步伐,突入了离绫小路仅五米的地方,少年则早有准备地赶忙滑步后撤的同时,将两臂皆高高举起又快速挥下,随之杰森踏着的地方又一次地产生了剧烈的爆炸,细长的裂纹也逐渐爬上了坚硬的墙壁。
然转瞬之后,杰森便冲散烟尘,带着滚滚烈气杀到绫小路的跟前,继而扭腰缩肩打出了划裂空气的沉重右直拳,绫小路情急之下迅速矮身躲开,并脚踏着地,将力量顺着足、膝、腰、肩、肘至手的链条灌入拳中聚拢而轰,直刺了杰森的肝脏部位。
“轰!”
巨音响过,杰森的身子被雄伟的霸力推动着撞到了墙上,而绫小路也快步跟上,打算补上致命一击。
“厉害啊,利用关节脱臼的特性,将手鞭的攻击距离给拉长了这么多,加上怪力和鞭劲的运用,一般情况下,就是一击必杀的奥义。”
少女对绫小路的表现由衷地赞叹道。
“但对面也不是凡人,那个步伐,应该是在蝴蝶步的基础上改进而来的,每次中招的前一刻就突然加速冲刺,看来是特化了直线攻击能力,不过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只能前冲。”
乌发“路人”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杰森的技术,两人的战斗已经完全激起了他的兴趣。
“那个高中生,很强。在即将被打脸的情况下还能下潜用勾拳加发劲的组合拳术反击,放到我的世界也是超一流的斗技者。只是,他没有趁着杰森·伯恩撞墙的机会使用手鞭补刀,恐怕说明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招式。”
海带头青年的判断是对的,强行拉伸肌肉进行猛烈的打击,这对于手臂本身的伤害极其可观,场上的绫小路承受着这份难以难以忍受的酸痛,以最高速扑至正靠墙吐血的杰森身侧,前脚狠踩着地抽出了直贯而击的右拳——
“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两腿分开,聚力于肩,凝气于丹田,在这火花惊闪都不及的刹那,杰森忍着巨痛发动了这戮神的一击。
——铁山靠。
震天动地的响动过后,绫小路仿佛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求胜的杰森当即双脚发力,跟上离地的离地的绫小路,双手并用地对他进行了针对要害的短促连击,一阵阵的肉爆声传入众人耳中使他们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不出所料,是经验的胜利。”
海带头青年面无表情地道。
“麻烦的家伙要退场了吗?”
乌发的男性似是松了一口气。
“不对,还没结束。”
少女,看出了表面之下的事物。
“喝啊!”
杰森怒吼着挥出了最后一拳,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绫小路与墙面亲密接触之后,瘫软地趴了下去。
“咳,不错的小子,但还得加紧练习。”
咳着鲜血的杰森,随着战斗的“结束”,顿时感到身体变得比钢铁还要沉重,在引力的牵引下,他噗通一声坐了下来,男人仰望着角斗场上方湛蓝的天空,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喂!别掉以轻心,敌人还没败呢!”
某位观众的提醒,再次令杰森的神经紧绷起来,他马上将目光转回了前方——
“Fxxk!”
原以为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绫小路,双手支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他瞪着混浊的眸子,显出了诡异的狞笑。
“你有资格,见识真正的绫小路清隆。”
红色的雷动,穿破了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