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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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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离死别

漫漫长夜鸦啼月,瑟瑟秋风扫落英。

老者说完便渺然离去,小羽怔怔坐于池边,许久无声。

在黑夜中呆得太久,人眼自会适应黑夜。数着眼前不时飘过的叶影,听着风卷枯枝所发出的“唰唰”声,小羽仿佛进入了缥缈恍惚的梦境,神思逐渐迷惘凄清……

……

“爹爹……爹爹……”年幼的小羽紧紧抱着一个布娃娃,在白霭绵绵的寒雨中慌怯而无助地奔跑着,娇嫩的呼唤冲不破浓浓的霭雾、□□的双足溅起点点青泥。

“小羽,小羽,爹娘在这儿……”熟悉的呼唤在小羽耳畔响起,温柔而笃定地在空中久久回荡。

“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小羽害怕……”一听到爹爹的声音,小羽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着,周围的世界开始旋转。“爹爹,娘亲……”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涌了出来,眼中故作的坚强顿时飞灰湮灭。“小羽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一滴泪,在迷雾中划出一线剔透的银虹、直直坠入湿冷的泥中。陡然间,寒雨消散,白霭尽无,温暖大地之间黑暗业已来临。

“小羽别哭,爹爹在这里。”爹爹的嗓音极是悦耳舒心,小羽的心渐渐平复了,止住抽泣的小脸上,浅紫的瞳眸不再慌张。“我们的小羽长大了,也该离开爹娘、展翅天际了。小羽千万要记住:世事如棋、人情如织。不论怎样变幻,小羽都不是孤身一人,爹娘始终爱你,永远守候在你身边。”

“爹……娘……”小羽看着黑雾中渐渐淡去的爹娘的笑脸,泪眼婆娑……

……

不知何时,露宿池畔的小羽倚木而卧,身上早已覆了薄被,在轻寒薄幛的谷夜中,枝叶凋落的天地间,小羽泪湿满襟。小羽抹了抹冷湿的脸,无意发觉:头顶终年难褪的迷雾竟渐散去,一勾残月斜挂山际边,清冷的月光洒遍了谷中每一个角落,篱笆下、草木旁,星罗密布的野雏菊散发出阵阵清香。

置身如此美景,小羽心境霍然开朗。

正所谓:风起云涌时无定,月缺月圆总有期。世间之事本就讲个缘分,缘到情定,缘尽情疏,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不论双亲间恩怨如何、他白君涵身份何等高贵,在她看来也不过一俗人,一个共经患难的朋友罢了。其它的,又岂容她多想?他日若能出谷,二人自会各走两边,他做他的王爷,她做她的侠女;如不然,长久以往似眼前这般别扭,也不是一回事。

想到这里,小羽将薄被一提,站了起来,对着渐而隐没于山脊之后的弦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一道白雾瞬时没了踪迹。明天,得主动与白君涵聊聊才好,她不愿失去他这样一个朋友,起码,在这谷中不愿意。

小羽蹑足回到小屋,屋中简铺上的老者鼾声沉重,白君涵却气息轻浅得有些凌乱。借着最后一抹月光的照耀,小羽小心地跨过卧于床踏的白君涵上了床,展开裹身的被,将被沿拉至颌下,双眼也慢慢阖合了:明天,找白君涵好好谈谈……

次日,趁老者授剑的空隙,小羽悄悄跑到菜地中正拔萝卜的白君涵。小羽的脚步故意放得很重,蹲在地头间的白君涵握着刚扯出的红皮绿缨,渐而不动。

“今天吃萝卜吗?”事实证明,想的往往比做起来容易。小羽望着白君涵粗布笼罩下的宽背,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一句。

“嗯”,白君涵木木地应了一句,之后又是一阵沉闷。

小羽无措了,额间渗出点点碎汗:“我来帮你吧。”说不如做,小羽挽起衣袖蹲在白君涵身边,自他手中接过萝卜放于地上的箩筐中。小羽的靠近,让白君涵有些慌神,急忙挪开数步,脸颊也爬上丝丝红润。

萝卜一个个自土里拔出,地上多出一串土坑。

白君涵见小羽埋着头不停的拔,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够了,别拔了。”

“哦!”小羽低头一看,果然,箩筐中的萝卜已堆了起来。“呵呵……”小羽朝白君涵傻笑几声,抹汗的手背在脸上留下数道黄痕。

“瞧你……”白君涵轻轻吐出这两字,一脸怜惜地替小羽拭去泥土,眼神柔得如涟涟春波。小羽傻傻地看着他,白君涵身上散发出的成熟男性的气息如蛊如惑、似有似无地喷在小羽面上,小羽先是一痴,旋即心头乱悸,脸也不自觉地红了:“我……我自己来!”

二人同时意识到此时的暧昧,急急站起身,各自尴尬不已。

“乖孙……”老者远远的叫喊着,小羽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哎,我来了!”对老者喊完,小羽低下头使劲搓手上的泥土。“那个……”

白君涵胸膛起伏不定,局促地站在一旁不声不语。

“那个,昨晚爷爷已经告诉我了。”

“什么?”白君涵不明究理地反问一句。

“我爹爹和你爹爹……”小羽犹豫着说了出来,白君涵的脸霎时惨白一片。“我想过了,”小羽的话却越说越慢,心也沉得动弹不得。小羽抬头看着谷顶的云雾,一鼓作气把话说了出来:“如能离开,我不会让外人知晓你我相识;若在这谷里,希望我还能继续和你做朋友。”话一说完,小羽扭头往外跑,没几步,她又回头对白君涵喊道,“我不喜欢现在这样!”

“哗……”,一声闷响,竹簸箕被白君涵狠狠砸到地上,红彤彤的萝卜滚了一地。

手中的枯枝被小羽舞得呼呼生风,招招狠劲、剑剑绝决。老者一脸疲惫地看着面露愤色的小羽,沉思不语。

一套剑诀有九招三十六式,舞完,小羽已满头大汗,郁愤的心情也随之舒畅许多。她拾起一旁的布巾,边擦汗边朝老者走去:“爷爷,这次我舞得怎样?”

“看得出来,我们乖孙今天心情不佳。”

“哪有,哪有!爷爷你多心了!”小羽心虚了,一个劲打哈哈,老者看着小羽,脸上虽有笑容,眼中却是一片落寞与懊悔:“心剑合一,本该如此。只可惜,那时我没能领悟到,错冤了他……”

“谁?他是谁?”小羽好奇地追问,“好爷爷,告诉小羽嘛!”

“我一直以为当日比武,他痛下杀手是记恨小逸,原来……”老者一脸悔意地自说自话,语气中没了一丝生气。“我冤枉了他,还恼他故意作贱小逸、迁怒他气死莹儿,将他逐出师门……我老糊涂了,我怎么这么糊涂?!”老者死灰般苍白的脸上,两行老泪嗖嗖而下,双掌捏拳不停捶打额头,“我怎么这糊涂?涧儿,为师我对不住你!”

小羽已隐隐明白了老者所指何事,可这样失态的老者更让她担心。“爷爷,你怎么了?”眼见老者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越来越灰,她慌了,抱着已瘫软在地的老者哭了起来,“爷爷,怎么了?你醒醒!醒醒!爷爷……”

一旁的白君涵见势不妙,飞身赶了过来,“怎么了?”

“爷爷,爷爷他……”此刻的小羽已泣不成声。

白君涵紧紧掐住老者人中,片刻后,昏死过去的老者忽悠着醒了。白君涵把老者支起,双掌抵于胸前,将自已真气缓缓输送到老者身上。

“孩子,不用了!”老者稍有气力,便将白君涵的双臂扯开,凄然笑道:“莹儿一个人在那边等我太久了,我也该去陪陪她了。”

“爷爷……”小羽的双眼已哭迷了,听到老者这样说,不由地喊了一声,头便深深埋到老者怀里,嗡嗡地哭着。

“小羽,爷爷的乖孙,别难过,”老者靠在白君涵臂弯里,伸手抚摸小羽的发髻:“爷爷走之前,能见到乖孙已经很知足了。”

“爷爷……”小羽哭得话不成句,哭声也越来越大。

“告诉你义父,为师错了。不行,你答应爷爷,要替你的糊涂爷爷和死鬼奶奶向你义父磕头赔罪。”

“嗯!”小羽在老者怀里一个劲点头,老者被她晃得有些晕呼,“小羽,让爷爷再看看你!”

小羽乖乖地抬起了头,一双圆眼早已哭得跟桃子似的,老者爱怜地抚过小羽的脸,满眼欣慰:“小羽是个好孩子,爷爷有你这样的乖孙此生足已。”

“爷爷……你不会有事的!”老者越是这样,小羽的眼泪流得越快。

“你这孩子心地太善了。要知道,好心未必有好报,太顾及别人感受,最终受到伤害的往往是自己。”

“小、小羽知道了!”小羽哽咽着答道。老者一脸欣然地对小羽点了点头,随后朝白君涵说道:“孩子,我知道你心地也不错。”

“老人家……”白君涵虽没小羽那般难受,可多日的相处,他对老者也有了不舍之情。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傲,太执着。为人执着是好事,但有时候,该放手还须放手,否则伤人伤己,也会误己终身。”

“我知道了!”老者的话似有所指,白君涵内心虽不甚赞同,却也没当面抵触。

“我走后,把我和老太婆的骨灰一同葬在这儿就行了,外面太嘈杂,老太婆不喜欢。”老者临终遗言一般的话,换得小羽嚎啕大哭,“爷爷,你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我这身子我清楚,能坚持将剑诀尽数教于你,已经很不容易了。”老者试图抬手为小羽拭泪,最终手臂只抖了一抖,没能抬起来,失望之于,眼神也随之黯淡无光。“屋中的床铺下,有准备好的草绳和铁镐,你俩轻功都不错,借山松之力,攀出这山谷应当没有问题。”

“爷爷,小羽不走,小羽永远陪着爷爷……”

“傻孩子,爷爷有你奶奶,不要你陪,”说完,老者渐渐阖合了双眼:“爷爷累了,想睡会儿,小羽别吵……”

“爷、爷……”

“老人家……”

第二日,小羽一身素服,于白君涵一起,遵照老者遗嘱,将老者与其妻骨灰安葬于梨树脚下。

第三日,小羽与白君涵找出老者留下的绳索与铁镐,二人腰间相互系于绳索两端,各执一绳一镐,花费足足七个时辰,借助石壁间交错而生的山松,离开了这驻足半月有余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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