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别有洞天
沾了水的火把没多久,就熄了,洞内又是一片漆黑。女孩儿大多怕黑,墨羽也不例外。
白君涵牵着小羽,沿洞壁摸索前行,寻找风与水的源头。黑暗中,谁也瞧不到谁的模样,大手握着的小手紧紧攒拳,紧得自手心汩出了热气。小羽害怕,白君涵心里明白;而她越挨越近的身子,更让他胸中涌出丝丝甜意。
“我、我们真能出去么?”二人探着脚尖向前走,小羽扶墙的手也抓住了白君涵的胳膊。山洞太黑太大,能否找到出口,小羽没有一点底,她轻细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在寂静中空洞的漂浮着散开。
白君涵停下了脚步,握了握胳膊上的小手,手心的温热像手的主人传递着自信:“相信我!嗯?”
小羽不自觉地抬起了头,虽然相隔很近,白君涵的剪影依然模糊不清。“嗯!”小羽怯生生的回答,就像浓墨滴入清波一般,将白君涵本就不平的心,顿时化得失了清明。他长长一叹,将她揽在怀中,下颌轻轻拭过小羽额头,唇在发间喃喃自语:“小傻瓜,既然害怕,又何苦回头顾我?”
“让你说对了,我就是傻瓜!”小羽使劲拂开了白君涵的胳膊,鼓着气用手掰他的掌,“放开我!放开我!”
“别闹了!”这洞中若见得一丝光亮,那一定自白君涵胸中溢出。“好了!算我说错了,好么?”白君涵轻笑着,用柔得可以拧出水的声音向小羽赔不是:“这里天黑路滑,待会出了,你想怎样就怎样。”白君涵都这样了,小羽也不想闹了。毕竟,这黑洞之中,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就是眼前这双手。
洞中寂寂无声,时间仿似比外界要长许多,加之二人缓慢前行,找到那条裂缝时,令人觉得已过数日。
这是山石间的一条裂缝,宽不过一肩,抬头上看,天石一线。山风自缝中呼呼卷过,水从脚下潺潺轻淌;石壁间湿漉漉的,片片苔藓滑溜无比;壁上栖息着成群的蝙蝠,不时振翼掠过。
白君涵体魄健硕,即使侧着身子,前胸后背也被山石夹得紧紧的;小羽被那黑糊糊、毛茸茸的蝙蝠吓坏了,口里喘着粗气,时不时尖叫一声,两只手将白君涵的胳膊死死拽着不放。
这石缝甚长,白君涵不停回头瞧一下小脸绷得紧紧的、杏眼瞪得鼓鼓的,紧张提防蝙蝠的小羽,面无表情,却心如蜜润,反倒期望这条石缝没有尽头。
期望归期望,再长的路,终究会有到头的一天。直到小羽连蝙蝠也没力理睬时,二人来到了一个山与山衔接处的凹谷之中。
凹谷形似蛋状,四壁皆是连成片的万丈山石,唯有一山缝与外界相连。石壁上偶见山松,斜枝上簇簇针松,根茎见缝而入、死扣不放,傲立于青石白壁之间,顽强无比。自一侧高高泻下一幕水瀑,飞流而下的水帘,将地面冲成一池,池水溢出的水,流入了石缝,流进了山洞。
凹谷地方不大,水池占据一角,另一面则是一片瓜棚菜地,简易的木屋前圈了数十只鸡鸭,木屋贴壁而建,屋旁两颗高大的梨树间,悬着一简易秋千。
“这儿有人!”白君涵见状,大喜过望!小羽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脚背一个劲叫唤,“哎哟……!”白君涵一听脸蓦地黑了,蹲下身子拉过小羽的脚,小羽见他要脱她鞋袜,脸一红,脚丫往怀里直缩:“没、没事……”
“别动!”厉声厉色的低吼,吓得小羽顿时呆滞不动。
女式绣鞋的底本来就较薄。一路走下来,脚下都是碎石湿地,小羽这鞋底磨得快成纸片了。再看那白色布袜,早被血水污浊成黄酱色。白君涵指尖微抖,低沉沙哑的声音掩不住心中的惊彻:“惩什么能?走不得就直说!”
“哎哟……”随着小羽的惨叫,布袜下露出了满是血泡的脚。
“活该!为什么不告诉我?”白君涵抑制不住激动,朝着小羽咆哮起来,心犹如针扎般难受。小羽一听,委屈极了,眼泪唰唰直淌,用力回抽的脚却被白君涵紧紧扣住:“要你管!你凭什么管我!”
小羽这话一出口,白君涵当即被定住了,眼中簇簇怒火顿时凛如霜刀,鼻息如鼓。小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轻轻咬紧了双唇,心虚地低下了头。白君涵盯了小羽许久,小羽始终不敢再瞧他一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黑着脸把她横空抱了起来,大步流星朝小屋走去。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屋中,一名老者端着碗朝门外瞧,见白君涵抱着小羽直闯而入,惊愕不已。
“金创药!”白君涵一眼看到屋角铺好的床铺,直接将小羽搁了上去,头也不回地向老者发号施令。老者显然没完全回神,呆呆地“哦”了几声,这才到橱柜中取出几个瓷瓶,交到白君涵手里。
“水,布。”白君涵背手接过药瓶放在床沿上,继续帮小羽脱去另一只脚的鞋袜。此时的老者站在他身后,眉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线,乐滋滋地跑出了屋。
“这个,不太好吧……”小羽有些不安了,扭动身子小心翼翼问黑脸的白君涵。
“乱动什么!”白君涵眼里只有那些血水脓泡,心疼得像刀绞一样,其他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老实给我躺着!”
“给你,针!”老者将木盆布巾放在地上,又取来针,递到白君涵眼前。白君涵接过了针细看:所谓的针,不过是打磨过的鱼刺。白君涵放心了,坐在床沿上,将小羽的脚抱在怀中,小心翼翼挑起了水泡。
一个,两个,三个……
小羽疼得一头大汗,白君涵额头也是冷汗淋漓。可,白君涵身后探头探脑的老者,倒是瞧得津津有味。那老者白须飘飘、鹤发童颜,神采奕奕的眉眼隐约可瞧出年少时的必定气度不凡。眼见老者年纪一大把,却如顽童一样,神态天真、满眼好奇,倒让小羽想起了母亲的一句话:老小老小,越老越小。她原来倒不觉得,现在才知道,人老了以后,当真这样。
注意力一旦分散,疼痛也就没那么明显了。不知不觉间,小羽的双脚已被白君涵处理妥当,覆上金创药后,原本灼热滚烫的脚板变得清凉无比,很是舒畅。
“谢谢你了!”小羽满足地长叹一声,乖巧地向白君涵一笑。白君涵的脸色已没了刚才的阴沉,满头的汗珠似乎淌入了他眼中,浸得眼内有了血丝。他一发现小羽正奇怪地打量自己,面上一红,赶紧别开了视线,嘶着嗓子威胁小羽卧床后,起身出了屋。
“嘿嘿,小丫头,你情哥哥不好意思了。你别动,我瞧瞧去!”老者笑眯眯地凑在小羽耳边说完这句话,乐巅巅地追出了屋。
一听这话,小羽的脸蓦地通红一片。
为了找白君涵,小羽众人依照计划分片搜山。当日,她带着一名官役寻到山洞附近时,遇到一牧童哭哭啼啼,一问才知他有一只小羊进了这山洞就未出来。他胆小,不敢进去,又怕大人责骂,这才独自哭泣。小羽一听,心里顿生疑惑,谴了官役去通知众人,自己这才独自入洞。
搜山时她已在山上转了许久,进得洞来又与人比试了一番,再走了如此崎路,脚下不起泡才怪。
白君涵与老者出去了一会,小羽脚一不疼,人也就开始好奇地四处打量。第一眼,她便到小桌上青青的翠瓜、白白的米饭,肚子当即咕咚一叫,口水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她咽了咽口水,伸着脖子往门外望:除了偶尔飞落的雀儿,见不到一个人影。小羽腹中早就空无一物,眼瞅着吃的就在跟前却不能吃,实在是难受!最终,她擦了擦口水,暗下决心:不管那些了,先吃点再说!
她撑起身子,脚刚一沾鞋面,钻心的疼令她忍不住闭上眼哇哇大叫。
“谁要你下床!”白君涵慌张地从屋外冲了进来,一见小羽坐在床边抹着泪珠子,当即气疯了,对着她猛吼:“哭什么哭!上床去!疼死你活该!”
“我,我饿……,我好饿!”这回,小羽也顾不得生气了,闭着眼边哭边叫饿。
小羽的泪,立马浇熄了白君涵的心火,他无语地呆立一旁,最终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发,细语说到:“好了,小羽别哭了!我知道你饿!”说着说着,脸颊侧压上小羽头顶,眼中除了怜惜,还有说不清的愧疚:“休息一会儿,嗯?马上给你做,好吗?”
“嗯。”小羽止住了泪,轻轻点了点头。白君涵松开了小羽,用指尖拭去她脸上的泪,“小羽乖,再忍忍!马上就有吃的了。”
温柔怜惜的话语,宠溺暧昧的眼神,这般的白君涵,小羽从未见过。她心跳一停,继而像怀揣小鹿一般扑通扑通一阵乱跳。小羽急忙推开白君涵,低着头连点数下。小羽推他的举动,让白君涵一愣,当他瞥到小羽脸上的绯霞,心头狂跳起来,呼吸不由地乱了,“我,我去去就来。”
果然没过多久,小桌上多了一道烧鱼、一道烧鸡。小羽、君涵二人各怀心事埋头闷吃,老者几番意欲打趣二人,最终被白君涵的冷脸吓了回去。好好的一餐饭,吃得极为沉闷。饭后,白君涵主动收拾残局,哪知他自小有人照料,何曾做过此等事务?在他笨手笨脚摔碎一个瓷碗后,老者连推带拉地赶走了他,让他在小羽床边搭的地铺上,早早歇下。
这一觉,二人一睡便是一天一夜。当小羽醒来时,屋中空无一人,昏暗的光线,让人早晚难辨。小羽看了看脚底,泡已结痂,走在地上也不觉多疼了。她伸了个懒腰,稍稍舒展酸痛的四肢,汲着绣鞋缓缓朝屋外走去。
透过头顶的迷雾,澄碧一般的天空隐约可见。镶嵌着金边的云霞,将谷顶那一片阳光掩住了大半,迷雾之下的凹谷,被若有若无的晚霞所笼罩,氤氲而朦胧。
老者正专注地在一旁的菜地中摘瓜锄果,小羽不愿打扰,想四处走走,便朝另一侧的水池走去。
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四溅的水雾扑了小羽一脸,细碎的水滴让人如沐春雨,清凉宜人。小羽站在池边,望着这一片世外之地、轻烟缭绕、流水蜿蜒,恬静而惬意,迷蒙而隐幽,不由地闭上了双眼展开双臂,尽情地感受这湿润而清新的气息,心中无比舒畅。
过了许久,小羽睁开双眼,朝菁亮的水帘望去。水帘前,池之中,似乎有人矗立其中,一动不动。小羽以为自己眼花,使劲揉了揉眼又看了过去。果然,池中站着一个男子,露出水面的上半身□□着,精健的身躯不见一丝赘肉,光滑的肌肤油亮而眩目,自发梢滴下的水珠滑过刀刻般英气俊朗的五官,顺着肌肤坠入水中,嘀哒之间涟涟成波,厌厌而漾。
小羽自小所识之人多是精瘦俊美,甚少见到男子如此健硕有型,况且还是此番□□出浴的诱人之态,仅一眼,已被深深震慑,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