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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悔寒梅逾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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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多山,可临近大树堡,却是平坦的大路,时而有慢吞吞的牛车经过,扬起一路风尘。这日清晨,路上行来一辆马车,笃笃的马蹄声不急不徐,将晨曦的薄雾片片击开,这马车定是连夜赶路,马鬃上满是露珠,连车夫的鞭子上都有星亮点点。这时,马车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大叔,前面那间亭子象个喝茶歇脚的去处,就在那里停下罢。”

“吁——!”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停了下来,车帘掀开,一个苗条的身影跳了下来,马车又徐徐离去。这是一位年轻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娇美,肤白胜雪,一身青色衣衫,一把长剑背在身后,更显得她英姿飒爽。在马车里青衣女子跟车夫说的亭子,的确是路边一处茶摊,亭内散坐着几个歇脚的客人,一见这青衣女子,十人有九个的眼光都被吸了过去,牢牢粘在那张俏脸上。青衣女子低着头走到柜台前,轻声道:“小二哥,来一壶茶。”

“是是!姑娘请那边坐!”小二殷勤应道。“不了,我……我就坐在这里罢。”青衣女子在柜台前一张凳子上坐下,背朝亭内所有客人。“好好好!”小二捋下肩上毛巾在柜台上擦了擦,手脚麻利沏了壶茶,把青衣女子的茶杯沏满,新泡的茶叶浮标似的在杯里打转,青衣女子轻轻吹着茶叶,低声问小二道:“小二哥,这几日来往的客人中,可有一个身材魁梧满头黄发的么?”

小二听她这么问,便面露难色道:“姑娘,不瞒您说,这几日来往的客人数不胜数,身材魁梧的确有不少,可头发是不是黄的,小的就不好说,您也知道,现下已至深秋,这里又是官道,往来的客官多为长途跋涉的商旅,大都戴着帽子,从外面看不到几根头发。”青衣女子“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喝茶,过会又抬起头,问道:“那么来往的过客中,可有人带着双头狼牙棒做兵器的?”小二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这等兵器颇为罕见,若有客官带着这等吓唬人的家伙,小的一定记忆犹新。”青衣女子又“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专心喝茶,不再问话。

青衣女子边喝茶,边想着心事,这时只觉得一丝清风滑过,用眼角一扫,发现身旁陡然多了一人,心里不由一惊,微微侧目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柜台前,看装扮应是一个书生,年龄大约四十上下,侧影轮廓分明。白衣书生道:“小二,来一坛酒!”声音平淡,字句却清晰有力。青衣女子只觉得手中的茶杯发出微微颤音,心头一震,暗想:“这书生看似文弱,内功却高得出奇,不知是哪个门派的高手。”正思忖间,小二捧上一坛酒,那白衣书生把手伸到怀里,却半天摸不出银两,青衣女子看小二的脸上渐渐透出了鄙夷,而白衣书生的手仍在怀里掏摸,便在心里哑然一笑:“内功高又如何?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同是江湖中人,不妨帮他一帮。”于是开口道:“小二哥,这位客官的酒钱算在我的帐上。”说着拿出一两纹银轻轻放到柜台上,小二登时眉开眼笑,连声道谢。青衣女子见白衣书生转过头盯着她,让她更看清了他的长相,只见这白衣书生俊逸儒雅,双眸虽染了不少沧桑,却仍是炯炯有神,青衣女子见他凝视自己,眼神渐渐有些奇异之色,不禁脸红心跳,低头疾步出了亭子,沿着那条路继续前行。

行了数里路,青衣女子只觉得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警觉回头一看,只见那白衣书生站在离自己数丈的地方慢悠悠地走着,似在散步。“他跟着我做甚?”青衣女子心下疑惑,不由加快了脚步,后来索性使出轻功向前飞奔。几里之外是密密麻麻的树林,青衣女子跑进林去,靠着一棵大树正欲休息片刻,忽听头顶传来“毕剥”一声,抬头一看,那白衣书生正躺在树梢之上,神态悠闲自得,仿佛在自家门前乘凉一般。“此人轻功竟如此了得?”青衣女子开始有些忐忑,只片刻之间便平静下来,“这里是官道,我走得,他自然也走得,未必一定是跟着我。我便走我的,师父吩咐的任务要紧。”于是拿定主意,决心不理睬这个白衣书生,只自顾自行路。

从日上三竿到夕阳西下,这一路上,那白衣书生仍不远不近跟着青衣女子,青衣女子停下来歇脚,他也停下;青衣女子在路边饭馆打尖,他也在打尖,且坐在那青衣女子的邻桌,青衣女子有些按捺不住,接连几次欲开口发问,但终究还是忍住。二人一路上就这样一前一后,临近傍晚,来到了一个镇子,青衣女子寻了个客栈,才走进去,见那白衣书生也走了进来,便改了主意,转身离开这个客栈,拐绕了几条街巷,另寻了一处客栈,谁知刚刚安顿好房间,就见那白衣书生慢慢踱进门来,在柜台上拍下一锭雪花白银,道:“刚才那姑娘的客房隔壁那间,若是无人住,便给我,若是有人住,便教那人搬出来,房钱我十倍补还!”这锭银子少说也有三两,掌柜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声应允,急急周旋好一切,恭恭敬敬将白衣书生送到了青衣女子的隔壁客房。

青衣女子见白衣书生特意言明要住自己隔壁,明白此人原来真是冲着自己来的,又看他出手阔绰,这么说当时完全是自己多事,以为他真的没带银两,没想道弄巧成拙,平白惹上了这人,虽然一路上他并未为难自己,但自己一个孤身女子,被陌生男子这样尾随着,多少有些不便。青衣女子越想心中便越气恼,恼自己多管闲事,又恼这白衣书生缠夹不清,想了一阵,忽然想起自己进房时忘记闩上房门,于是起身走门前,还未伸手,房门已被推开,一阵风扑面而来,吹得青衣女子浑身一凛,忙扶住门扇,正要关上,听得门外有人呵呵一笑:“姑娘夜里没有闩门的习惯么?看来我这凌空一掌,提醒了姑娘,也不算是虚费了。”

青衣女子杏眼圆睁,正欲发作,话到嘴边又退了回去,只咬住下唇,猛力将门扇一合,可那门扇仿佛与她作对一般,怎么也合不上,青衣女子知道是这白衣书生在暗用内力,便强忍怒气,温言道:“时辰不早,小女子得歇息了,先生也回房罢。”白衣书生笑而不言,青衣女子又道:“先生内功高强,小女子自是佩服,只是孤男寡女,这样实在不成体统,还请先生自重!”声音不高,但话语中明显多了几分怒气。

白衣书生笑道:“我只是站在门外与姑娘说话,有何失礼之处?姑娘这般躲闪着我,莫非连一句道谢也不肯听么?”青衣女子脸色一红:“不必道谢。”心里又忍不住埋怨自己一番。只听那白衣书生道:“姑娘与我素不相识,却肯解囊相助,这等气度,莫说女子,便是男儿之中也不多见。在下杨逍,敢问姑娘芳名?”青衣女子略一踌躇,低声道:“小女子纪晓芙。”

“纪,晓,芙。”杨逍轻声念着这三个字,望住纪晓芙,微微一笑,“人美,名也灵秀,纪姑娘,杨逍结识你,乃是三生有幸。今天早上那酒是你请我,今天晚上我便回请你,姑娘可赏脸否?”纪晓芙心里一惊,眼前这陌生男子,自己躲之尚且不及,如何敢与其一同饮酒?忙拒绝道:“实在抱歉得很,小女子不会饮酒。……很晚了,您请回罢!”说着便手忙脚乱关上房门,闩好后用背死死抵住,心里兀自打鼓一般,咚咚的心跳竟自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许久,纪晓芙才渐渐缓回心神,竖耳听了听门外,只觉得门外一片寂静,以为杨逍已经回房,心下稍稍放宽,便轻轻拔掉门闩,打开房门,迎面却见一白衣男子含笑望着她,正是杨逍!纪晓芙心里一惊,不由后退一步,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杨逍凝视纪晓芙片刻,微微笑道:“我本以为姑娘关门后,会径自上床睡觉,而留我一人在这里站到天明。”纪晓芙只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略一揣测,便脸红心跳,心想:“此人说话颠三倒四,不可再跟他纠缠。”当下又将房门阖上闩好,走到床前坐下,忖道:“天鹰教王盘山一会,金毛狮王谢逊与屠龙刀便蹊跷失踪,师父虽派我们师兄妹十六人下山,可天下之大,打探他的下落,谈何容易?如今自己又碰上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书生,唉,不如等到夜深人静,悄悄走了得干净!”于是收拾包袱,盘腿坐在床上等候更深时分,一直等到敲过了三更,才蹑手蹑脚下了床,门是不敢去碰的,而将窗子小心翼翼打开,飞身跃上房顶,连跨过数间房屋,直到奔得筋疲力尽,这才寻了一处无人的街道,轻轻跳下地来。足跟还未站稳,纪晓芙无意看了看地面,不禁吓了一跳,自己明明一人站着,地上却是两个影子,她悚然抬头,只见杨逍抱着双肩站在屋顶,月光正照在他的脸上,那脸虽无太多表情,却写满着笑意。

纪晓芙怒道:“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想干什么?”杨逍笑道:“这话该我问才是,半夜三更,纪姑娘一人独自外出,却是要干什么?”纪晓芙没好气道:“我自有我的事情,与你无关!”“纪姑娘既遇到了我,便是与我有关,如今世道纷乱,夜又这般深了,让姑娘单独四处冒险乱跑,我杨逍可不答应。”“你……放肆!”纪晓芙满面通红,终于忍无可忍拔出剑来,一招“铁锁横江”,冲杨逍分心便刺。杨逍站着不动,待剑尖刺到眼前,伸指轻轻一拨,手指逆向而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指用力夹住纪晓芙长剑的护手,随后往回一带,纪晓芙站立不稳,踉跄向前一冲,险些扑到杨逍的怀里,只好撤手丢剑,后退数步,此时长剑已落在杨逍手里,纪晓芙自知武功远不如他,也无心向他讨还兵器,只拔腿飞奔着离开,心里只念着跑得越远越好,就这样一直奔出了镇子,说也奇怪,这一路杨逍竟没有追来,纪晓芙心下略略放宽,脚下仍不敢停歇,直到看见前方灯火闪烁,知道又到了一处镇子,这才放慢脚步,登时只觉得浑身乏力,乃刚才太过疲累所致,于是强撑着进了镇子,胡乱寻了个客店住下,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纪晓芙睁开眼睛,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她坐起身来,伸手欲拿枕边的包袱,手却碰到一个硬梆梆的长物事,不看则已,一看不由目瞪口呆,自己昨夜被杨逍夺去的长剑,正好端端放在枕边,可见昨夜这个人不但找到了她,而且还进了房中。纪晓芙盯着长剑呆坐片刻,一把抓起来夺门而出,刚到客店门外,便被一个身影挡住去路,纪晓芙不用抬头,便知道此人一定是杨逍,心下一横,冷冷道:“杨大侠,你我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何况男女有别,你老是跟着我有何用意?我武功远不及你,可我们峨嵋派可不是好惹的!”峨嵋派乃是江湖上与武当齐名的一大门派,而纪晓芙又是峨嵋掌门灭绝师太的得意弟子,以她的脾性,出门在外极少显露武功门派,此时万不得已将本门的名号搬了出来,原本想吓唬杨逍一下,让他莫要造次行事,谁知杨逍只笑了一笑,道:“一个人的武功分了派别,已自落了下乘。姑娘若是跟着我去,包你一新耳目,教你得知武学中别有天地。”纪晓芙见自己的话丝毫不管用,只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杨逍见状,叹道:“你若是真不想见我,我也不勉强你,你要打探的消息,如今江湖上人人觊觎,你独自一人,万事小心为上。”说罢转身跃上房顶,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晓芙没想到自己苦心想要摆脱的人,只眨眼工夫便自行离开,一切仿佛是梦了一场,此时的自己还不知是否出了梦境,她抬起头来,忽然瞧见不远处一个女子站着,正笑吟吟望自己。“师姊!”纪晓芙叫道,快步奔了过去,那女子正是她的同门师姊丁敏君,丁敏君笑道:“师妹,几日不见,你可打听到谢逊下落了么?”“我……没有。”纪晓芙不知怎的想到了杨逍,忙避开丁敏君的目光,瞧向别处。“谢逊这魔头狡猾得很,你我结伴一起,兴许还能有些收获。”纪晓芙点了点头,与丁敏君并肩前行。

二人同行了一段路,丁敏君问道:“师妹,你可听说过白龟寿么?”纪晓芙点了点头,道:“我听说白龟寿乃是天鹰教玄武坛坛主,王盘山一会之后,天鹰教只他一人生还。”丁敏君点头道:“不错,此人应知道谢逊的下落,若能寻到他,谢逊的行踪便可获知一半。”纪晓芙沉吟道:“可白龟寿在王盘山一会之后,也不知去向,江湖各个门派,想寻他出来的人怕也不在少数,找到此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丁敏君神秘一笑,道:“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师姊我探听了数日,终于获悉他的藏身之处,就在这个镇上。”“真的?”纪晓芙有些半信半疑,但见丁敏君胸有成竹的神情,疑虑打消了不少,道:“若此事确凿,我们得快回峨嵋山禀报师父才是。”丁敏君摇了摇头:“此处去峨嵋山又是数日的行程,一来一往,恐那白龟寿又逃了别处去,当日在王盘山上,他中了谢逊的重招,此时已与废人无异,你我师姊妹同心协力,将他擒获后带回去给师父,岂不更好?”

纪晓芙听丁敏君说得也有道理,可心里仍是有几分担忧,丁敏君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踌躇不决,便笑道:“师妹,这白龟寿虽不比谢逊,抓住了他也是大功一件,回去后师父一欢喜,定能应允你早日与武当的殷六侠完婚。”纪晓芙听她提起未婚夫殷梨亭,羞得说不出话来,可心里却涌动着说不出的烦郁和焦躁,急忙说道:“师姊,这些……与殷六侠无关,我同你去找白龟寿便是!”

当天夜里,待夜阑人静时分,丁敏君在前带路,二人借屋檐掩护,在街巷里穿行,不多会,丁敏君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道:“是这里了。”纪晓芙抬头一看,只见前面隐约是座庙宇,只是年久失修,庙顶坍塌了半边,里面的和尚早就不知去向。“师姊,白龟寿就在这里么?”“错不了!”丁敏君斩钉截铁道,“白龟寿的狡猾不在谢逊之下,我们不可有丝毫耽搁,否则若被他发觉,便前功尽弃了!”说着便上前推门,忽然“哎哟”一声,身体晃了一下,委顿在地,纪晓芙大惊:“师姊,你怎么了?”丁敏君捂住肩头,喘息道:“这里有……暗器,师妹,你快进去抓他,别管我!”“可是你……”纪晓芙不忍丢下丁敏君一人,伸手欲扶她起身,丁敏君在她背上猛拍一掌,喝道:“快去!”这一掌用了不少力道,纪晓芙被她搡了个踉跄,撞进门去。

才一进门,纪晓芙见面前微光一闪,数道冷风只扑面门而来,忙旋身一跃,避了过去,脚未落地,又听得机括声响,只觉得有细小暗器从四面八方向自己飞来,多如牛毛,正不知如何应对间,听得一旁有人哼了一声:“残害同门,这女人好生狠毒!”与此同时,纪晓芙只觉得被人拦腰抱住,那人腾空而起,在半空挪移闪避,接着跳出院墙,一路上狂奔不止,快如闪电,纪晓芙从未见过如此卓绝的轻功,原本疑惑的心里渐渐浮起一个答案。“一定又是他。”纪晓芙在心里长叹一声,“冤孽。真是冤孽。”这般想着,忽然觉得腿上奇痛无比,这感觉慢慢从腿蔓延上来,“原来我终究还是中了暗器,那暗器有毒……”还未想明白前因后果,纪晓芙便昏了过去。

纪晓芙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这房间摆设虽谈不上豪华,却也别致不俗。“你醒了?”听到这个声音,纪晓芙又闭上了眼睛,她猜得没错,救她性命的,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杨逍。只听杨逍轻声道:“你中了毒,不过已经拔了出来,只须静养几日便可,待你身子好些,我再来看你。”说着走到门口。

“杨……杨大哥!”纪晓芙忽然叫道,杨逍浑身震了一下,转过身来。“谢谢你……救了我。”纪晓芙探身起来,杨逍忙上前欲扶,见她已稳稳靠在床头,双手连忙抽回,连她的衣袂都未曾沾碰。纪晓芙见此情景,泪水竟流了下来,说道:“杨大哥,起初……我只道你是拈花惹草的登徒浪子,我……我错怪了你,你不但不怪我,还……”杨逍定定望住她,眼神温柔,道:“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不会怪你。晓芙,莫哭了,我宁肯自己流血,也不想见你流泪。”

这声“晓芙”的称呼让纪晓芙猛然醒转,她推开杨逍,挣扎着下床,却体力不支跌倒在地,杨逍慌忙将她抱起。“你……你放开我!”纪晓芙想挣脱,浑身却软绵绵没有一丝气力,虽然如此,她仍努力挣脱,可越挣扎,她心里就越清楚,她这辈子,在心里,是再也挣脱不开这个男人了。

剑网尘丝错鸳鸯,梨花暴雨爱萧郎。昆仑山崩汉水绝,不悔寒梅逾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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