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坐到井拦旁,紧紧握着作为信物的那枚镖,心中一阵阵酸楚,为什么止不住的觉得悲伤?飞镖被汗水沾湿了,就像是它的泪水。五个年头了,思念从未被搁浅,只是这次心中扬起了未有过的伤怀,妹妹,难道你在天上过的不好吗?
脑中又忽然掠过一个人影,好熟悉的感觉,从昨天就不停的闪现。月华闭上眼,努力重现刚刚的那个片段,想看的清楚一点,侵入梦中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刀光剑影,打斗?他在和谁?和自己吗?是自己……影子突然变的清晰起来,月华分明的看到他是——柳枫!!!月华惊的睁开了眼,愀然作色,怎么会是他?
这整整一天月华都觉得心神不宁,无法凝神思考,恍恍惚惚的。与柳枫交手时的招招式式都不断的在脑中跳动。尤其是柳枫,不经意间,他的动作招式表情就闯入视线,就连天上的云彩,都化成了他的影子。像是印烙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月华心烦意乱,在院里不停的踱来踱去。她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难道我……别开玩笑了……”
夜里,月华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闭上眼,是柳枫,睁开眼,还是柳枫。她觉得屋子里闷的很,让她透不过气。
“月华姐……睡不着吗?”白如莹的声音实落多了,气色也应该好些了。
“唔……没事。吵到你了?”
“躺了一整天,入夜了,反而睡不着了。”白如莹也慢慢的试探着坐起来:“月华姐,有心事啊?”
一下子就被看穿,月华脸微微一红,狡辩着:“没有……只不过……想起了璇儿,就是我妹妹……”
“你还是会常常的思念她吗?”
“五年了……无时无刻……”
“怎么和她失散的?又怎么会加入杨家,成了暗黑四使?”白如莹还是不自觉的说了出来:“对不起……我好像又问了我不该知道的……”
“你真的想知道吗?告诉你也无妨。”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说秘密,埋藏在心底五年的事,却那么放心、舒心的告诉白如莹。和她在一起,很自然的放松了戒心。
“五年前,我们全家也遭受了灭顶之灾。当时我带着十岁的妹妹,侥幸的逃了出来。这变故激起了我心中所有的怒火,仇恨的火灼烧我的心,把我烧的体无完肤。没有理智,没有顾虑,心中只有报仇的信念。都怪我,我当时被仇恨冲昏了头,什么也不想,只有复仇。我抛下了妹妹,寻找可以依附的势力。哈哈……说起来真是讽刺,现在的我把同样的伤痛施加在别人身上,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也让别人尝。哈哈……报应啊……现在的我除了迷失自我以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得不到。哈哈……真是可笑。”月华突然笑了起来,可这笑声是多么的苍凉,摧心破肝。“为了报仇我可以不惜一切,我低声下气,摧眉折腰,苦累,屈辱,甚至于相依为命的妹妹……可是现在我好后悔……我好想可以回到过去,好想让时光倒流……”月华没有在脸上表现出自己的心,但她知道再怎么装也掩饰不了心中的悲伤。
现在所有安慰的语言都显得那么拙劣,白如莹轻轻的说:“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呢!那你……有没有找过她?”
“我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为了完成任务,我走过大江南北,到处寻访她的踪迹……能找的地方,曾经住过的小破庙,我们以前的家……可是,当时年仅十岁的她从小娇生惯养,离开了家人的庇护,她根本就无法生存,而且当时我的仇人就在附近……说不定……说不定……她早就遇害了……”月华已经很难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想她一定还活着,很好的活着,等待你们重逢的那一天……月华姐,不要放弃啊!”
“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现在的我无法面对她,当年没做到的,现在就更没法做到。我做错了那么多的事,你认为会有人放过我吗?没有人……”月华把头深深的埋下,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她的眼睛,白如莹看不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白如莹觉得自己不该问的,不该勾起她的伤心事,更不该再一次刺痛她的伤疤。她不知该说什么,什么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她继续躺好,缄口不语。不敢闭上眼,怕看到假想的美好,永远不切实际的梦,只会刺痛心,千疮百孔的心。
人们所憎恶的杀手,痛恨的杀手,他们本身也是一个悲剧,不可挽回的悲剧。悲剧又缔造了悲剧,悲上加悲,让人九回断肠。他们坏事做尽,麻木不仁,曾经是自己最不齿,最不屑的一帮人。而现在,真正的深入他们,成了他们,却有了更多的同情和理解。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一旦陷入了罪恶的深渊,只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杀人也是在杀自己,灵魂一点一点噬灭,心一点一点破碎,也一点一点接近死亡。对杀手最大的惩罚莫过于让他活着,给他一个痛快,让他解脱反倒是在帮他,给他的恩赐。见不得光的苟延残喘,孤独和恐惧是他们忠实的朋友,长相厮守,不离不弃。杀手杀了别人,毁灭了自己,每杀一个人,就更趋近于空壳。空荡荡的身体,早已没了情感,冷酷的神情掩饰着自己的空虚。人们同情被杀的人,同情没有走完的一生,却从没有人站在杀手的立场为他们考虑。没有人同情他们的趋向死亡,更没有人同情他们灰暗的一生。他们的泯灭人性到底是谁造成的?如果不是曾经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悲痛,如果不是一次次的被快乐和幸福拒之门外,如果不是没人关怀甚至没人垂怜,他们又何至于此呢?只可惜,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人想过……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