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扬觉得这辈子从没这么头昏脑涨过。糊里糊涂地换上一身喜服,拜堂之后新娘子被送回洞房,他这个新郎却被拉住灌酒。好在李老爷心满意足之后,终于放他回去,其余的人继续在那里不醉不归。这些请来的客人,大多是济宁城的生意人,都跟李老爷有来往,有些说起来当年也是萧随舟的朋友故交。不过萧天扬大多都不认识,勉强应付而已。
走到洞房门前,两个喜娘偷偷望了他一眼,行礼退下。
谁不想嫁个这样人才出众的新郎?她们暗自羡慕新娘子的福气。
萧天扬推门进去,龙凤双烛的掩映下,若兰一身大红锦绣,顶着盖头,静静地坐在床沿。
萧天扬轻轻揭去盖头,只见新人如玉,娇美如花。轻轻一笑,就引得他心神俱醉。
他放下锦帐,遮住了这一夜的旖旎风光。
夜深人静,前来道贺的客人也走光了。家仆侍女收拾完东西,也都累得早早进入梦乡。
两道黑影,轻捷地穿堂入户,竟然绕到了新房外。一个守在窗外,一个站在门口,从门缝里张望。
蜡烛早已熄灭,窗户关得严严的,似乎连月亮也不许偷窥。锦帐低垂,里面的人毫无动静,想必是已经睡着了。
锦帐外面的一张椅子上,很随意地挂着两件喜服。那条红色的罗裙,还掉在了地上。
门外那人很满意,但他还是很谨慎,小心地推门进去,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黑暗的房间中,黑衣人手中的长剑闪闪发亮。
他看准了帐中的人影,一剑刺去!
忽然锦帐大动,黑衣人只觉得宛如一阵狂风刮起,两道风声从耳边擦过,一把雪亮的长剑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顿时面如死灰,不敢动弹。
萧天扬一身白衣,微笑道:“李老伯难道半夜三更来闹新房么?”
黑衣人正是李老爷。他长叹一声,道:“你们根本没睡?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天扬摇头道:“看出破绽的并不是我,而是若兰。如果我是单独回来,恐怕真的会着了你的道儿。”
李老爷望向若兰,她依然是白衣飘飘,一袭面纱衬得她更加神秘。
若兰淡淡道:“进门后寿伯就说,这房子三年前就整修过了,可是我看这里的粉刷颜色,这么鲜艳,显然不会超过两个月;你说是萧家的朋友,可是萧大哥却对你没什么印象,可见来往得并不多,而你却如此热心,不是太奇怪了么?就算是多年的老友,也没有一见面就要帮人办喜事的。”
萧天扬接口道:“寿伯引我到书房去,想必是故意要我去看那些伪造的书信。本来我根本没注意,可是若兰提醒之后,我才发现那些书信的墨色也太新了,根本不像放了近二十年的。”他盯着李老爷,道:“我知道其中必有阴谋,所以我将计就计,看看你在搞什么鬼。”
李老爷苦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也……实在是不得不如此。”
萧天扬悠闲道:“李老伯指的是窗外的那位么?想必是李大哥了?父亲为了儿子,的确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窗外那人跃进来,只见他长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恶狠狠地道:“不错,是我要爹这么做的。我爹年轻时学过几天武功,我也拜在武当门下。可是我三番两次与你比剑,却始终胜不过你;就算加上我爹,也没什么用处。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计策,想要了你的性命。这样我才可以扬名江湖!”
萧天扬凝望着他,道:“你是李断阳?”
李断阳仰天大笑道:“不错,我就是三次败在你手下的李断阳。后来白雪鹰也找我比剑,我居然不幸又败了!这样的耻辱,让我怎么见人!华山之会,我满心希望你们拼个两败俱伤,谁知你们化敌为友!所以我不得不另想他法,取你性命,血洗前仇!”
萧天扬皱眉道:“可是用这种卑鄙的方法,江湖上会承认么?”
李断阳狞笑道:“只要能杀了萧天扬,江湖上还有谁不佩服我!若是事败,我爹自然会说是他下的手。而且,若是这位江湖第一美人能嫁给我,我夫复何求!”
若兰厌恶地望了他一眼,道:“你做梦。”
李断阳死死的盯了她一眼,道:“你放心,萧天扬所中的□□已经快要发作了,一会儿你就是寡妇了!”
萧天扬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是‘九死一生’么?可惜的是我事先已经服过解药了。”
李断阳大惊道:“什么?不可能!”
萧天扬冷笑道:“你不信么?那我怎么一招就制住你这个好父亲的?”
李断阳脸色大变,但他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角色。他阴沉着脸,低着头,忽然长剑直刺萧天扬喉咙!
在萧天扬剑下服服帖帖的李老爷忽然动了,反手一剑直刺向萧天扬小腹!
这两人的这一招出手显然是事先计划好的,趁萧天扬对李老爷失去戒心,同时出手。
若兰的剑雪练一般,及时架住了李断阳的剑。
他脸色一变,根本没想到若兰会有如此的武功修为。他以为若兰在江湖上的名声只是得自于她的容貌,一点儿没把她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她的武功同样不俗。
李老爷的剑被萧天扬轻轻松松的打掉了。只用了一剑,他的剑就脱手而去。
李老爷脸色大变,忽然哀求道:“萧少侠,请放犬子一命。跟你有仇的是我,不是他!”
李断阳惊恐地望着冰冷的剑尖和若兰毫无表情的眼神,大叫道:“不错,我跟你无冤无仇,不要杀我!你要是来报仇,也不要找我!”
若兰没想到他如此的不堪一击,形容丑恶,又听出事有蹊跷,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李断阳感到若兰手上的剑又紧逼了两分,抢着说:“二十年前,萧家惨案的主使者,其实是我爹!他和那个土匪头子约好,那人要霸占萧夫人,我爹要的,是萧家的产业!”
萧天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镇定道:“真的么?”
李老爷长叹道:“不错,当年我嫉妒萧随舟生意越做越大,一时糊涂,就要找人帮忙;那个土匪头子,当年我曾经无意中救过他一命。正巧他正对萧夫人图谋不轨,就硬拉我下水。我做了这件事,心里没有一天踏实的。送这孩子去学武,本是希望他能够行侠仗义,弥补我当年的过失。没想到……”他痛苦得脸上肌肉都扭曲了。
“没想到他跟你一样,表面上一本正经,暗地里贪得无厌,骗得一点名声,骨子里你们俩都是一样!伪君子!”若兰面无表情的数落。
李断阳垂头不语。
李老爷苦笑道:“姑娘怎样说都行。不过,这次的事,是因为听说萧天扬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要来找我报仇,犬子才跟我商量,要设计抢先下手。若不是我当年做错了事,今天的事也不会发生。还请,还请二位,放了犬子。”
萧天扬心情激荡,二十年来,第一次知道父母的惨剧是因何发生,而主谋者居然就在眼前。可是现在,这个当年的凶手,现在只是个可怜的老人,为他独子的生命苦苦哀求着。
若兰问道:“大哥,这两人怎样处置?”
萧天扬沉吟道:“废了他们的武功,就算了。”
若兰秀眉一扬,没想到处罚如此之轻。李家父子更是喜出望外。
若兰出手如风,连点李断阳七处大穴让他散功,又强行塞给他一颗药丸,捏住他鼻子逼他不得不张口,再顺势一拍,逼他服下。
李断阳脸色巨变,颤声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若兰冷冷道:“你对我无礼,就想这么便宜么?萧大哥说废了你的武功,就是有意饶你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药只是让你每天正午肚子疼一会儿而已,对性命无碍。”
李老爷大惊,恳求道:“姑娘,可否……”
不等他说话,若兰同样点了他七处大穴,顺手又点了他二人昏睡穴,唤道:“大哥,我们走吧。”
萧天扬长叹一声,跟若兰消失在夜色里。
这里的人第二天醒来,看到他们睡在新房的地板上,大为惊讶。李断阳谎称新人都被妖怪抓走,又把他们抓来这里施了邪术,一时人心惶惶,各自烧香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