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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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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城,慕府。

一个妙龄少女正笔直地仰躺在自家院子里的一张长方木椅上,右脚架上左脚,如瀑青丝和锦绣衣裙垂落到地上,少女却毫不在意,只是两眼空空望着天边的落日余晖,一副颇有心事的样子。

今天七月十一,再过四天就是十五了,她在心里盘算着,眉头皱起。

“老爷回来了!”

有下人跑过来叫道。

慕西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向前院方向奔去。

“父亲。”

在游廊的时候,便撞见了风尘仆仆的父亲,母亲和长姐已经围在了他周边。

其父慕清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俊朗刚毅的脸上露出少见的慈爱笑容,点了点头。

她松了口气,看来爹心情不错。只是这次他回来,感觉又沧桑了几许。

慕清仁,任职江州太尉,执掌军政大权,肩负护城护主之责。

然而,近年来,天魔族势力崛起,作乱四方,慕清仁身上的担子越发的重了。他几乎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与作乱的魔族周旋上了,以至于常常十天半载的因公在外不得回家。即便在家,也常常因为一个情报就立刻挂剑上马奔赴远方,因此与家人聚少离多已是常态。

慕西月记得,父亲离家那天还是大概三个月之前,自己养的小鱼还只有指甲长短,如今已是又肥又美,都可以抓去煲鱼头汤了。她望着父亲,乖巧一笑,也围了过去。

晚膳过后,慕西月从下人手里接过本就是要递给慕清仁的热茶,毕恭毕敬地敲开了慕清仁书房的门。

“爹,喝茶。”

慕清仁瞅了她一眼,眼神中透着些许质疑,下巴一抬,示意她把茶放一边。

她放好茶,没话找话地问道:“那洛水郡的案子,破了吗?是不是魔族所为?”

慕清仁瞪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爹,你这次回家计划待几天呐?”

“怎么?我在自己家待几天还要跟你报备?”慕清仁眼皮一抬,看向慕西月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您……”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慕清仁没好气道。

“我要去崇吾!”慕西月胸口一提,喊道,她也不想再绕来绕去的了。

慕清仁拿笔的手一顿,凝视着慕西月,良久,方回了两个字“不行”。又低头继续批阅手头的案卷。

“爹——

“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别人能去我就不能去?

“你有个会降魔仙术的女儿有什么不好?我学成后还能回来帮您。您也不用那么累。

“你们整天说我无所事事,不学无术,可明明我有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不让我去做?”

……

这边慕西月一个人说了半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奈何慕清仁却始终不为所动,依旧神情冷峻,批阅着手头的案卷。

慕西月有些气急,继续喋喋不休。终究是被吵得烦了,慕清仁压着怒意,训道:“此事不要再提,明日我检查你功课。”

“检查功课!检查功课!每次都是这样!”慕西月脱口而出,怒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也应该有权利决定自己要干什么!”

“混账!”

慕清仁厉喝着站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大步朝慕西月走了过去。

“你能决定自己干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你给我闯的祸还少吗?就是因为你太能决定自己要干什么,你才会三天两头给我在外面惹事,你知道外头现在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听到这里,慕西月心中一痛,两行晶莹的泪水滚落下来,可她嘴唇禁闭,依旧一脸的倔强。

她怎么不知道外面人对自己的评价。她可太清楚了。可是,这些坊间传闻,本就是那死对头用来攻击自己的工具,她不是不在意,是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没有办法,也懒得应付。可如今父亲却也用它刺伤自己!她无可回复。

“你还觉得自己有权利决定自己干什么吗?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慕清仁骂道。

“可我不愿意帮这样的忙!”

慕西月一字一顿道,眼眶赤红、湿润。

“啪!”一个巴掌落到了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慕清仁胸口起伏,看着眼前泪流不止却嘴唇禁闭的女儿,把脑袋别了过去。

慕夫人等人闻声赶来,撞见眼前这一幕,又惊又急。

最后,慕夫人留下来安慰慕清仁,慕家大小姐将慕西月拉了出去。

久别重逢后的父女俩不欢而散。

次日清晨。

慕清仁夫妇,慕家大小姐,三少爷都已在餐桌旁就席,唯独那二小姐迟迟未来。夫妇俩的不满情绪一路积压,眼看就要爆发之际,侍女慌慌张张跑来,呈上一封从慕西月房里搜到的书信。

原来这二小姐慕西月竟连夜跑路,擅自去了崇吾!

她先在信中写道,自己因入崇吾门一事,屡次顶撞父母是自己的罪过,自己如何不孝。接着,表明自己去崇吾门修行是从小就立下的志向,到如今不曾动摇半分反而日益坚定,因而希望得到父母亲的支持与谅解。

还表示自己身为太尉之女一直以父亲为荣,希望能够早日习得崇吾仙法,除魔卫道,还江州甚至还天下人以安定,也能助父亲一臂之力云云。

末尾还很实诚地交代了自己顺走了慕清仁的坐骑“追风“,又私下向账房刘先生索要了半年的生活费用银票若干,当然还不忘贴心地表示,刘先生是受自己胁迫,请父母亲不要怪罪。最后是提醒家人勿追、勿念。

这消息,对慕家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看完书信的慕清仁,一脸颓然,有如石化般僵硬在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追风,是闻名天下的宝马,乃是江州城现任城主所赐,因其奔驰如电赛过疾风而得名,能日行千里而不疲。

算着时间,再有一两个时辰,慕西月就能骑着它到崇吾了。他恨不能生出翅膀立刻飞到那里,把那不孝女拿五花大绑捆了回来,可如今追风都不在身边,他如何追得。

于是,午前,一只洁白的信鸽从江州慕府飞出,一路向东翩翩而去。

崇吾,地处沉渊大陆东南角,不见平原,唯见崇山峻岭直插云霄,连绵千里而不绝。

传闻,早在五百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蛮荒,世人嗤之以鼻。而自从崇吾城初代城主墨云在这里创立崇吾门后,便凭借高深莫测的仙法而声威大震,自此日益壮大,沉渊大陆修仙之风也自此兴起。于是,那蛮荒之岭,摇身一变,成为修仙界人人向而往之的圣地。

崇吾历五百年七月十二日午时,一少女牵一匹雪白骏马现身崇吾山脚。

只见她一袭鸦青色简约裙衫,绑一条黑色腰带,满头青丝高高束起,皮肤雪白,眉眼如刀裁墨画般俊秀绝俗。

山风席卷,吹得少女衣袂翻飞,吹得发丝扣面,本就略显单薄的背影,在山风袭扰中却更见挺拔秀丽,道不尽的英姿飒爽。

这少女正是慕西月。

昨夜趁着家人入睡,偷偷爬起,打点早已准备妥当的行李包裹,骑了追风连夜奔赴崇吾,以赶赴崇吾门一年一度的招生大会。今年的招生大会便定在七月十五。

她仰头观望,见巨峰横亘,山间林木繁茂异常。放眼四望,如此巨峰更是连绵不绝似汪/洋大海般没有尽头地向更远更深处铺展开去,心下感叹,崇吾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追风,加快脚步地朝眼前蜿蜒山路进发。

一路游览一路前进,此时正值酷暑时节,但崇吾境内却因林木繁茂,海拔极高,山间又多溪泉环绕,更间有万丈瀑布咆哮而下,故而凉风阵阵,很是舒爽。

然而,走了半天了,却连半个人影不曾遇见,正自纳闷。不久,便瞥见左侧百步之遥的山道上有人头隐现,她自然有些激动,便用力地朝对方打了个招呼:“喂——对面的朋友——”

她重复喊了几次,那边山道上的人才察觉,循声望了过来。之后便你来我往不嫌嗓子疼地互喊了一阵。终究是喊得有些口干舌燥了,对面女子才提议登顶再聚。

慕西月早在出发前就决定,要在崇吾开始新的人生,那就得广交善友,再不可像从前一样整天跟着一帮街头混混,斗鸡走狗,浑浑噩噩度日了。因此,也对结实同道新友存了几分期待。

终于登山峰顶,只见眼前殿宇高耸。

这便是崇吾宫殿了!

据史书记载,五百年前,墨云创立崇吾门后,又启用了大批能工巧匠,根据他亲笔设计的崇吾宫图纸,于万山之间就地取材,建造了这宏伟壮丽的崇吾宫殿。

宫殿由里至外共六层,呈波纹状扩展开去,有序坐落于诸峰之巅。

此时慕西月所在的位置便是最外层的明光殿的南殿了,殿宇森森,正门处却只留两位年轻弟子把守,皆白衣束发,一左一右,抱剑而立。

慕西月待要向前走去,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姑娘,你可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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