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林澜穿好里衣之后,有些苦恼地站在床边,拿着丫鬟小檀准备好的直身长衫折腾了半天,还是没穿好,这种交领的款式有点像汉服,但他前世也没穿过啊。
待小檀端着水盆和毛巾过来了,以为少爷又犯懒了,便放下水盆,三下五除二地帮他穿好了衣服。
入了深秋,天气渐寒,小檀特意在长衫外添了一件黑色的半臂搭护。
穿好后,他便坐在铜镜前,看着这张俊逸年轻的面容,让小檀在身后梳拢长发,娴熟地盘成发髻后,再用一顶有些发旧的青玉束发冠固定住,又帮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正了发冠之后,小檀这才拿着温热湿润的脸帕帮他擦脸。
难怪古代大户人家都要请这么多仆人,不然每天都要这样穿衣服和搞头发也太累人了林澜暗自嘀咕。
擦完脸后,小檀将脸帕扔到水盆中,又顺手将牙粉盒和猪鬃毛牙刷递给林澜,随口问道:“少爷今日朝食要和老爷一起吗”
林澜有些嫌弃地看着手中的猪鬃毛牙刷,这才摇头道:“不用了,就在我自己房里吧。”
“怎么感觉少爷您有点怕老爷该不会是昨晚议事的时候,您惹老太爷生气了吧”小檀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这才端着水盆一溜烟地跑了。
“小丫头”林澜笑了。
还好前世记忆觉醒之前,他就是个不怎么喜欢守规矩的败家少爷,对丫鬟也嘻嘻哈哈的没个主人样,玩玩闹闹也是常有的,不然有个太谦卑的女仆,他还真有点不自在呢。
蹲在一个空的铜盆前,沾了些青白色的牙粉,林澜就开始刷牙了。
不得不说,猪鬃毛牙刷的毛真的有点硬,他都不敢使劲,不然非得把牙龈刷流血不可。
牙粉倒是不错,薄荷味的,清清凉凉,味道不错。
“大国师可真是菜鸡啊”
林澜一边歪头刷着牙,一边暗自腹诽那位不肯承认自己是穿越者的大国师。
身为穿越者,一辈子就知道装逼,也不知道发展一下工业,怎么连好点的牙刷、镜子之类的都没有普及呢
虽然他也不懂具体是怎么做的,但不妨碍他鄙视一下。
不一会儿,小丫鬟送来了早餐,一碗加了不少干果和糖的白粥,一盘加了红枣蒸出来的黄米面糕,一小碟腌萝卜丝,还有一碟烤鸽子雏,也即是烤乳鸽。
大多是甜食,味道还可以,就是烤乳鸽有点凉了,看来是最早起床的老太爷让厨房做剩下的。
昨晚的饭菜也不错,即使没有高汤和老卤,但这个世界是有鸡精的,他还特意让厨房拿来了一些尝了一下,与前世的鸡精不太一样,反而味道更鲜美。
据说是当年国师发明的初版鸡精也没有这么鲜美,但经历数百年,重华学宫的人宗弟子逐渐完善后,自然不一样了。
吃完了早餐,林澜正打算让小檀带他继续在离山城逛一逛,恢复一下记忆呢,在门口等小檀收拾荷包时,却是看到檐廊往正房的那个方向,林父正皱着眉头,背着双手快步走来。
“爹早,怎么了”林澜疑惑道。
“随我去正厅。”林父脸色有些低沉,没多说,便转身往窝角廊那边走去了。
林澜心中有了些猜测,当即知会了小檀一声,便快步跟上林父,问道:“是海棠姐的事情吗”
林父嗯了一声,沉着脸说道:“离山上,又下来了两位清微观的道长,现在就正厅等着,要见我们林家所有人,看那来势汹汹的样子,恐怕”
说到这里,他便缄口不言,似乎有所忌惮。
毕竟,对方是道家修行中人,谁知道有没有传说中千里耳之类的神通异术呢
来者不善啊林澜暗自思忖。
不一会儿,父子俩便穿过廊道,来到了正厅。
住在正房的老太爷和长房一家距离正厅最近,此时都已经到场了。
正厅内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老太爷并未坐在主位,而是居于左侧陪坐位,长房林孟阳则是站在厅内下首,至于长房一家也都站在其身后,一个个都安安静静的,显得极为恭敬谦卑,只是气氛中透着无法掩饰的紧张。
而主位上,正坐着一身穿蓝色道袍的黄冠羽士,相貌清癯,玉面长须,气质亦是斐然,怀中抱着一杆拂尘,正闭目养神的清静模样,一看便知其早已超凡脱俗。
在这道士的身后,则是侍立着一个头戴纯阳巾,面白无须,俊俏秀气的年轻道士,显然是弟子一辈。
清微观的道士
林澜跟着父亲站在下首位置,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这两名道士。
年轻道士就罢了,看不出太多,但坐在主位的年长道士,却明显有种仙家中人般的非凡气质。
入了道籍或着僧籍的修行之人,地位非凡,见帝王将相也无需行大礼,比官老爷的地位还要高得多。
那坐着的道士头戴偃月黄冠,一看便是已然授箓的道家高人,地位可想而知。
连老太公这位年长的一家之主都要让出主位陪坐,其他林家人自然是只有站着说话的份。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脚步声从厅外响起,便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正拉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快步走进了正厅内。
林澜看了一眼,自然认得这二人就是二房的母子,海棠姐的生母和胞弟。
待二房母子到了正厅,老太爷看了一眼,便开口道:“谈阳子道长,林海棠的母亲和弟弟也到了,您有什么指教,还请明说。”
那坐在主位的黄冠道士终于睁开了眼,平静透亮的双眸似乎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氤氲,打量了一下二房母子,随即淡淡开口道:“林老居士,既然你林家已然知晓,林海棠乃是我清微观的叛徒,想必你也清楚此事是何等严重。”
老太爷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谈阳子道长,昨日那位长玄子道长已经和我等说了此事,老朽自然知晓,但请道长明鉴,此事与我林家绝无干系。”
“这一点,贫道清楚。”
谈阳子淡然道:“那重宝并不在离山城,你林家中人这几日也未离开过离山城,自然无关。”
林澜若有所思。
查到林家之人的踪迹很简单,让离山城官府查一下路引来往记录即可。
而清微观能够确定丢失的那件宝物不在离山城,看来在一定范围内,是可以确认位置的
“虽然与你林家无关,但林海棠毕竟是你林家之人。”谈阳子扫了一眼厅内的林家众人,问道:“难道你林家毫不知情吗”
“那是当然。”老太爷当即恳切道:“我林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有幸供奉清微观多年,已是列祖列宗庇佑,莫说背叛了,我等就连半分不敬之心都不敢有啊,老朽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林海棠居然会背叛清微观”
谈阳子微微皱眉道:“不信为何不信”
“这”老太爷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下首那边的林家众人。
在等我当出头鸟啊林澜一眼就看出来这老狐狸的心思,毕竟昨晚他可是说了不少呢。
不过他也不在意,正要开口,却见林父上前一步,作揖道:“谈阳子道长。”
“这是老朽三子。”老太爷介绍道:“林海棠生父过世得早,便是老朽三子从小照顾她。”
谈阳子淡淡点头,看着林父。
“道长,我是看着海棠长大的,我很清楚她的为人。”
林父面色诚恳地说道:“她虽然孤僻了些,但绝非偷摸盗窃之人,而且她极为在乎她的母亲和胞弟,如果她真的打算背叛,不可能连母亲和弟弟都不管不顾,任由其受到牵连,所以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您明察。”
二房夫人闻言不由得感激地看了林父和林澜一眼,昨晚她就已经听长房说过了,若非林澜开口,今天她母子就已经被赶出林家了,没想到其父也会帮忙。
“误会”
谈阳子却是漠然道:“林海棠与观内重宝一同消失,最近这段日子里,林海棠的行迹也是鬼鬼祟祟的,与她同房的坤道亲口承认,经常半夜发现她消失不见,不是她,又会是谁除了她,还能是谁”
“这或许”林父一时间也哑口无言。
老太爷见状,开口解围道:“谈阳子道长,昨日来府上的那位长玄子道长也说的是暂且怀疑,应该还没有确认吧”
“长玄子说的可不算。”谈阳子淡淡地瞥了老太爷一眼,“既然找不出其他更可疑的人了,那自然只能是林海棠,你等无需再为她辩解,否则便是袒护叛徒,可懂”
林澜却是感觉有些古怪,对方这态度似乎有些太咄咄逼人,或者说太过武断了。
昨天那位道长,还说只是怀疑,但并未确定。
而这位谈阳子道长,不仅来势汹汹,直接将林家全家人都叫了过来,还张口就将林海棠彻底打成叛徒,简直像是敌对一般。
“既然道长都这么说了,老朽自然也只有信了。”
老太爷当即正色道:“我林家供奉清微观多年,与三都之一的都厨,还有十的饭头、菜头、茶头等诸位执事都有来往,早已将本家视为清微观的一份子,那逆女背叛了清微观,自然也等同于背叛了我林家,既然是清微观叛徒,我林家昨日便已经她逐出了林家。”
“哦是吗”谈阳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二房母子。
老太爷面色不变:“那逆女的生母和胞弟毕竟是我那已故的二子遗属,所以让这母子二人与下人暂居后院,想着等贵观的口谕下来了,再行处理。”????
林澜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二房母子,这母子二人明显都在恐惧,身体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个堂弟林少微毕竟才十四岁,二婶也是孀居多年的弱质女流,如今面对着清微观这等庞然大物的责问,又岂能不害怕
谈阳子闻言,却是淡然道:“林老居士,你不必试探我,我等道家清修之士,就算门下出了叛徒,又岂会连累无辜凡人”
老太爷陪笑道:“那是当然,道长这等尊道贵德之人,抱朴含真,自然不会与我等凡俗中人一般见识。”
“不过,此事毕竟关系着我清微观的名誉。”
谈阳子话锋一转,“你林家供奉我清微观多年,虽然是有些苦劳,但也难掩家族中出了叛徒的恶名,若是无功无德,今后自然也不配再供奉我清微观。”
老太爷和长房林孟阳等人都脸色一白。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但毕竟借着清微观这颗参天大树,乘凉了这么久,就这么失去,又怎会甘心
“况且”谈阳子又淡漠道:“观主如今还在闭关,尚且不知观内重宝丢失,一旦出关知晓此事,定会震怒,介时必然会将此事宣告天下,传下兵解道令到那时,你林家就是再无辜,也要沾上一个恶道家族的污名。”
老太爷以及林家众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清微观这等有名的道家清修之地,一旦出了叛徒,自然是要宣告天下的。
而兵解道令,也即是通缉追杀的悬赏令,一旦发布,便不死不休
只有犯了重罪的道家恶徒,也即是所谓的恶道,才有这样的待遇。
一旦道令传遍天下,而离山城林家出了一个恶道的消息散播出去,别说做生意了,连后代都会受到影响,安稳度日那更是痴心妄想
到那时,就当真是天下之大,却寸步难行了
尽管老太爷知道,这道人表面上一副清修之士的样子,说着不会威胁凡人,但道家修行人也是人,失了重宝,丢了名誉,又岂会甘心
所以,这番话自然就是在恐吓威胁,本意是逼迫林家做点事,帮清微观找出叛徒。
但这威胁,却是真有可能实现的
一时间,正厅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默,仿佛一座大山即将压顶而下,空前巨大的危机感,几乎让林家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谈阳子道长。”
“谈阳子道长。”
就在这时,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在正厅内响了起来。
赫然是长房林孟阳,以及林澜。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