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不断,她思绪理不断。
不知何时起,白沉的到来,让这星月峰有了生机,会勤劳地打理屋舍,除理杂草,会种上满院的星灯草,会捣鼓锅碗瓢盆,会做各种点心糕点汤粥,
某些清晨起来,看着外面隐隐忙碌的身影,她会忽然恍神,对着这个情景和身影发呆至久,这里的竹舍,杏花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深远的时间里,那里充满了阳光和烟火气。
自诞生起,她的身边就充满了孤寂,无论是守着寂寥苍茫的天海,还是独自被封印在苦海百年,以至于是逃出苦海后,嗜血残虐游荡世间。
她承认百里云宿说得对,凡间美景数不胜数,繁华惊鸿无数,可她融不进,永远都是格格不入,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
如小阿吉所言,她或许真的很可怜,可怜到像一只过街老鼠,不敢露头露脸,当不得不出来觅食时,也得担着被人发现被人打的风险,使尽最快的速度跑进那黑暗的杂物堆下。
她就是大海中飘零的一只小船,风雨巨浪中,明明是飘摇不定,一边按着目的迎风而立破浪掌舵,一边在密不透风的寻找那片遥远的海岸,寻找那停留岸口。
来自黑暗的人,越是不屑于光明,心中就越是对光明澎湃渴望,温百合的出现叫她明明面上冷漠道别,却在她走后遗下无尽的失落和期待,
白沉亦是如此,白沉不在的时候,她不习惯,不自在,又再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桌上的茶几瞬间被她拍翻碎于一地,
一时将所有的怨恨倾注在小阿吉身上,都是她将她害得如此烦躁,叫她开始对所有事物都不自信。
她竟然渴望着白沉的一切无条件和无怨恨以及以她为中心的亲近感,瞬间所有的坚强与骄傲如同掀翻的杯具,碎落于地。
她陷入无尽的内心世界,努力挣扎,努力摆脱。
直到两日后,
晚霞间,垂落的阳光倔强地放射着一天之内最后的光辉与热。
白沉悠悠转醒,微微睁开双眼,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瞬间大喜过望,以为是梦,忘了自己身体还虚弱着就要起身。
“师尊,你终于肯见我了”
昆尧及时将他扶住,眼中充满温柔。
“师尊,你肯原谅我了是吗?徒儿不该惹师尊伤心,害师尊受伤”
“别丢弃我,师尊”
她微微一笑,坐在了床侧,温声道:“傻子,我怎么会丢弃你呢”
“可师尊那日明明就……,那枯草又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这是师尊要还的东西吗?徒儿可以再帮师尊,这次一定会做好,徒儿一定忍住,不再喊痛”白沉焦急道。
昆尧未语,静静看着白沉。
“师尊,你就告诉……”
白沉还未说完,昆尧已经用食指挡住了他的嘴。
“阿沉,你很在意我是不是”
“是,师尊,你就是我的一切”
“那如果我不是你的师尊,你会喜欢我吗?会,爱我吗?”话语极为轻慢。
白沉一愣,不明白所以,眼前的人瞬间变得极为陌生,这种话会从她的口中出来吗,他认为他听错了。
“师……”
“不要叫我师尊,回答我,会吗?”昆尧步步紧逼,脸与他靠得更近,
眼中荡着温柔涟漪,红唇轻启,白牙露出片瓣,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她口中的气息扑撒在他的脸上。
“我……”白沉依旧在愣神中,不敢回应。
昆尧一指间抚向他的脸庞,而后又慢慢向滑下,轻柔触碰着他小麦色的肌肤,停留他的蠕动的喉结上,在一触之间,白沉浑身颤抖,喉结上下而动,
久久白沉都支支吾吾道不出话来,他显得更加慌张迷乱,眼前的人每次触碰都叫他犹如烈火灼烧,那颗心砰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要跳出肉身一般。
见此昆尧显得更加没有耐心,径直向他靠近,红唇碰上他依旧苍白干裂的唇。
他好似落入了充满电流的水池,触电直至麻痹了全身,只木讷在原地,任由昆尧引诱。
昆尧的唇香叫他想要全部吸取,她的轻软叫他痴迷。
他更加迷离恍惚,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安耐不住她这份柔情蜜意,索性就当成大梦一场。
他挪动后退与她分开,眼中满是流光“师,师尊,徒,徒儿很喜欢您,真的很喜欢,喜欢了好多年,”
见他深情告白,她唇角轻勾,再次吻向他。
他从一开始的惊恐木那,到慢慢的接受并沉醉其中,逐渐回应她的全部。
一股蓝色的灵力流一点一点地从白沉的口中出来,萦绕在两唇之间,慢慢流入她的口中,白沉完全没有发觉。
正在他两手一点一点地探寻昆尧腰肢时,
恍惚一眼中竟看到门外的身影,只露出半个身子,此刻他所见的那半张脸上,那眼中充满了漠然与平静。
这张脸叫现在的她惊恐万分,比见了嗜血恶魔还要恐怖百倍,
他瞬间犹如从温热的花海中跌入无尽的冰窖之中,一身冷意上移,冷却了一身情愫。
意识到不对,赶紧推开怀中的人,而怀中的人在推开之际瞬间化成了一片黑色的轻羽。
白沉未从这所有意外中清醒过来,面前的黑羽已经飞向了门外的昆尧,
羽毛一到手,她便顷刻间消失不见。
“师尊”白沉摔下床,
此刻白沉奔溃至极,分不清所以,一切都太过于突然,他直被吓到头皮发麻,
刚才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竟然与他敬爱的师尊深吻忘我。
不敢再想,只踉跄追着昆尧而去。
后山竹林间,
竹子高大密集遮住了大部分阳光,显得极为暗沉。
在一处比较宽阔之地,昆尧在一道红光中现出,
她平静的变化出已经只剩下一点枝干的根须,枯冗草在她的面前悬浮,她将手中的黑色羽毛与干枯的枯冗并在一块。
动作行云流水,又划开自己的手心,血丝飘忽进了枯冗中,跳跃灵动。
只见她两手催动灵力注入两个物件当中,
瞬间枯冗草在法力的加持下开始蠕动,根须蔓延伸长,直到与她的灵力相接壤,与之相并的黑色羽毛上,蓝色流体游丝滑到枯冗草中,
待完全沁入以后,草身逐渐变绿,抖动撑开,如同春日初出的嫩黄尖芽,芽慢慢长大,直至凭空长出了绿叶,生机勃勃,鲜活蔓延,
紧接着,最高的叶尖缝隙中突然挤出了一朵如同雪莲一般的白花。
白花中释放着白色的幽光,光芒渐渐闪烁得更大,直到凝聚成一颗灯心脱离花瓣间,而后又带着一股丝力,吸收将白花与剩下的青葱翠绿的草身带来的灵气,而完成自身的滋养。
那个疯子的话语一直萦绕在她的耳际,折磨她许久。
她依旧没过了她的怂恿。
她想到第一次发现白沉的梦境,梦里她与他相吻的画面,那就是他最初表现出来的想法吗?
她也冒出过白沉喜欢自己的想法,可是立马又反感起来,她绝无可能爱上一个毁了自己一切的人。
也或许如小阿吉所说,她一生骄傲,自命清高,怎会爱上一个人,
枯冗已经衰败残损,她只有最后的机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在赌白沉喜不喜欢自己,自己又会不会也喜欢他,索性将对他所有的好和在意当成是因为喜欢来试试。
用一羽化成她自己的模样,刺探他的真心,偷走白沉身体中的本源灵气,结合自己的血气,她决定试上一试。
带走他的本源之气也相当于夺取了枯冗需要的养分,加之她的血气,便能顺理成章做好种植枯冗草的准备。
看到如此结果,昆尧自己都惊恐万分,不敢相信,望着悬浮的白丹散着光辉正吸收纳尽枯冗的灵气。
她不由苦笑,腿脚颤抖,白沉最爱的人竟然是她,而她竟然也爱着白沉。
一切变得是那么的可笑,白沉的四世里她只做一件事,便是让他与一个女子相爱,而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她与白沉种出了芯花。
她直摇着头,命运对她如此捉弄,
白沉还是一颗石头时就害她失去所有,包括神籍神职,甚至被逐出族群,成了不可原谅的罪人,受万人唾弃,以至于最后还因为它饱受折磨,受六百年囚禁之苦,
而她所经历了这些后竟然会爱上这块石头,她对自己真是嘲讽至极,唾弃至极。
“哈哈哈哈……,我奔劳百年,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哈哈哈……”
她头发凌乱,似已疯魔,她恨自己,恨这命,她是这天下最可笑的人。
久久后,
那悬浮的白珠渐渐成了形,隐隐约约现出一伟岸的身影,后着一双宽大的双羽。
灵气正在他周身环绕调转养息,那虚影渐渐睁开了双眼,那光如同从他的眼中泄露出来,柔和的望向她。
昆尧见他依然虚弱,双手凝聚灵力为他稳住身形, 她的灵力浸入他的身躯。
现在的他还是虚幻之态,“没想到,我还能重现于世,尧姬,辛苦了”
昆尧未理会,而是专心为他施法。
身后传来异响,昆尧施着法,警惕的转过头,却看到一抹仓惶而逃的身影,白光下,那身影是那样的熟悉。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吃惊,而后又恢复平静,继续专心为笙调息养身。
天色暗下,这里的白光显得极为神圣而美丽,照亮周围的一切,光洁刺目炫溢。
笙闭上眼,享受着每一丝空气和温凉地月光照射,静待着身躯一点一点的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