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安神色微动,他低下头去全掩盖住,平静的回:“是,她是九洛城城主的女儿,恰也来十桑城游历,其貌甚美,善良灵动,儿子倾心万喜,还请父皇成全。”
“哼。”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你知不知道...”震怒的声音没完全落下,就被一声哭腔打断了,“陛下,连安心性纯良易被哄骗,你可不能冤枉他呀——”
皇帝脸色一滞,他就知道贵妃今天吵着要跟他来,就是替宋连安求情的。
宋连安以为要紧的仍旧是宋柏呈做暗地买卖一事,张口便驳,“母妃,儿臣不傻,宋柏呈一事铁证如山。”
本来要挤出眼泪花儿的贵妃闻言瞪了宋连安一眼,生生把泪水瞪了回去。
皇帝开口又要说话,贵妃又接着哭:“连安自小与别人不同,生下来孱弱,硬是被冰封了五年逐渐以灵气滋养才得以存活,陛下,他如此命运多舛,你可不能再让我们的骨肉再遭波及了啊。”
皇帝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身边啼哭的美人儿,良久长叹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对宋连安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这几日都给我待在宫中陪你母妃和皇太后。”
台下的宋连安仍旧保持着递呈碟的动作不动,见他这样倔强,皇帝无奈叹气挥手示意,“放到案上,朕会看的。”
宋连安这才两步上前,将呈碟放在石案上。这事算是落定后,他才想起皇帝提到千霜,心下一思量。
这里毕竟是京城,人多眼杂,皇帝要查一个人自然是轻而易举,可他不说,千霜自己不说,还有谁能看破她的法术将她认出来?
但皇帝向来不管这些,忽然提起,又让他产生诸多疑惑。
宋连安抬眼看了眼皇帝,他自然明白带千霜入皇城的危险,也明白他们对千霜的忌惮,但谁能想到他带回来的皇妃就是千霜?他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多说,面不改色的退了出去。
他走出大殿,望向万里无云的长天,招来近身小侍,低声吩咐,“去传信给寒姑娘,就说行踪暴露,皇城危险。”
说到底,他心中始终犹豫。生在皇家就是皇家人,虑百姓所虑是他们的职责,他不敢轻易的放走千霜,却也不愿她涉险。
走与留,还是让她自己定夺。
“是。”他身边的小侍低应声,快步的往宫门处去了。
宋连安走下长阶,远远看见贵妃的金銮轿撵从鸾门出来了,正在右侧的小道上停着,他快步走过去,对着轿撵行了个礼,“母妃。”
贵妃娘娘秀手撩起半截儿车帘,满是水光的眼娇怒的看了他一眼,“到昭华宫见我。”
昭华宫在六宫中,位置虽比不上中宫,但论奢华程度定是六宫之最,入宫门就能看见的那方翠池,为了使得水看起来更清澈,皆是以上好的翡翠做底,又暗中通活水,使得池中水看起来永远是一汪清澈的碧绿。
拐过几道折廊,正宫门上的圆拱白玉刻着五十六仕女宴舞图,惟妙惟肖。
贵妃就站在这白玉圆拱门下,手里折了根花枝打发时间的等着宋连安。
入后宫宋连安只能走着来,不过他腿长,走得倒也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昭华宫的宫门。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看这满头的汗。”贵妃见他来了,心下一喜快步走过去拉起宋连安的手腕将他往宫里带,“快来,娘给你准备了桃花酥,没放糖的你最喜欢。”
贵妃面前蕴着笑,四下吩咐:“快,去把桃花酥拿出来,再备些凉水,他最爱喝凉水了。”
宋连安看着自己母妃的背影有些愧疚,他外出这一年来,时常赶路,没有怎么给她寄过信儿,他不能用仙法传信,就只能走驿站。
一来一回,他觉得太耽搁时间,就越写越少了。
贵妃亲自将桃花酥端到宋连安面前,笑着坐下,“快尝尝,看娘手艺退步没有。”
宋连安拿起咬了一大口,抬头对上贵妃期许和忐忑的目光,笑着摇了摇了,“母妃的手艺不仅没有退步,还精进了,是不是背着我给其他人做过了。”
贵妃笑着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你走了,你父皇也喜欢上这个了,不过他就要糖放得多,说要吃点甜头。”
宋连安点点头自己自顾吃了好几个,贵妃笑着将水送到他面前,“慢点吃,别噎着。”
看见宋连安吃的高兴,贵妃也跟着笑了会儿,见他要吃完了,忽然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那魔头,当真是个美人吗?”
“咳咳咳...”听见自己母妃的话,宋连安顿时猛咳起来,魔头?什么魔头?他刚刚没提千霜啊?他不是说的是九洛城城主的女儿吗?
“哎呀,叫你慢点了。”贵妃忙站起来拍他背,宋连安一口将手边的水喝尽,终于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面皮儿还是被噎红了。
他看向贵妃摆摆手,装作不懂的问:“魔头?什么魔头?哪里来的魔头?”
贵妃瞪了他一眼,伸手在他手臂上一揪,低声骂道:“你跟你老娘还装呢。”宋连安捂着手臂叫唤,贵妃这才松了他,走到软垫上去坐下,一边剥着桃花瓣儿一边说:“那个宋柏呈啊,前两日进宫来,说发现了魔头千霜的踪迹,说就是你带回来的皇妃呢。”
宋连安闻言神色一凝,宋柏呈?宋柏呈怎么会看透千霜的法术?
贵妃瞟一眼自己儿子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她轻声叹了口气,说:“一年前,你走了没多久,大公主给了宋柏呈一个什么宝物,声称能看透一切障眼术。”她放下理好的桃花花瓣,嘟囔着说:“要不是你走的快,我就把那宝贝讨来给你了。”
娇柔的贵妃说着恨恨一甩手,冷哼一声,“那个宋柏呈还敢说你是刻意带魔头进京的,要陛下处罚你。我看他才是吃了熊豹子胆了,敢在你父皇面前告你状,等老娘逮着机会,要罚良妃多吃两天冷食,真是,看看她孙子什么德行。”
贵妃骂骂咧咧的擦了擦手,又在宋连安身边坐下,两眼闪起探究的光芒,“不过,那魔头当真好看得很吗?”
宋连安心头有些心虚,这个宋柏呈或许是想要告他一记黑状,但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千霜还真就是他掩护着带进来的。
“确实好看。”宋连安深沉的点了点头,心下思索着去报信的啄扬什么时候回来。正想着对策,身后传来一道翠丽的声音,“当真是三殿下来了。”
穿着红衣的侍女笑着快步走上前来,对着两人行了礼。
宋连安想得专注没有注意这道声音,声音的主人面露几分尴尬,笑道:“外出一年,殿下连绮兰都不认识了?”
绮兰从小就服侍在宋连安左右,自然是相熟的,只是宋连安现才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哦,绮兰啊,怎么了?”绮兰打趣的笑了两声,巡眼一看,却又没见着常跟在他身边的啄扬,脸色当下一沉,喃喃道:“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贵妃随意的问了一句。
绮兰转过身来,面色凝重的对两人说:“娘娘,奴婢方才从宫外回来,看见宋柏呈手下的人,压了个人去刑司,似乎是...啄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