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白眉青蛇听懂了般，行着蜿蜒的痕迹爬了过去，缠上千霜的手臂。
能和还未化形的动物交流，算是她唯一的天赋。
千霜笑着逗弄了一下青蛇，又将它往沈千秋面前一送。
沈千秋很配合的做出害怕后缩的样子。
恐吓得逞的千霜叉腰得意的笑着，“你以后要再敢动手动脚，我就放蛇咬你。”
沈千秋：“诶好嘞，姑奶奶您说了算，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千霜满意的点了点头，放走青蛇，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后，又并排着往前去。
走了一截距离，远远的看见路边的神庙里，有不少人在祭拜。
正中立着的自然是天徽天钺天寰三尊神像，下面摆着两排小神神像。
庙里人很多，香火旺盛。
千霜和沈千秋驻足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里面的人熙熙攘攘，手上颤巍巍的捧着签子，嘴里嘀咕着什么。
“求神君保佑我儿早日成仙。”
“希望我女儿能早日开境。”
“愿...”
他们忙不迭送的拜着，都说的有关修行的事。
千霜看了会儿就觉得无趣，世人拜神，是很正常的事。
而就是这一件很正常的事，似乎很吸引沈千秋的兴趣。
千霜看着认真盯着他们拜神的沈千秋，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千秋没反应。
怎么回事，难不成元神出窍了？
千霜疑惑的走到他面前，跳起来，摇着他的肩膀喊：“喂，喂？”
“嘿！”沈千秋忽然回过神做了个往前一步猛的吓了千霜一跳，千霜被吓顿时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弹起来。
发现笑得开心的沈千秋是故意，千霜缓了一口气瞪他一眼，很有气势的说：“想死吗你？”
“不敢不敢。”
没有想到她这么容易被吓着的沈千秋，渐渐收了放肆的笑容，眼角眉梢却仍旧挂着笑，他扫了一眼庙里的神像，向千霜问：“你觉得神族怎么样？”
“就那样啊。”千霜下意识回。
回完发现自己语气平淡了，遂又做出凶狠的神色，“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千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她的回答继续追问，“就那样是那样？”
“就是...”千霜撑着头想了想。
作为王族，他们应当是人族中和神族接触最多的人，可是有关于这个问题，她还从来没想过。
神族帮他们开境，又教他们修行，无论怎样看，都是怜悯众生的。
可在这三位神君里面，千霜独喜欢天徽。
或许因为他是教导她的夫子，或许是因为天徽温柔沉稳。
但天徽的温柔和兄长的温柔也不一样，神族的温柔，总是带着一股疏离感。
而至于其他两位神君，千霜看见他们就不舒服，但是不舒服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不过...诶，等等，她现在不该正在生沈千秋的气吗？怎么想起这个了？
唉，罢了罢了，本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千霜想着瞥了沈千秋一眼。
这一瞥，她看见他带着笑意的清澈目光，恍然间一下明白过来。
她知道她不喜欢神族什么了。
眼神。
她不喜欢神族的眼神。
尤其是天寰和天钺。
他们在云端之上，俯视众生的眼神。
和天徽注视她的眼神不同。
当他们看见朝拜者时，眼里流露出的目光就像，就像...
千霜瞥了一眼神庙旁被捆的，即将被献祭的家畜。
人们围在他们身边，欢笑的，祈祷着磨着刀。
他们的目光落在千霜眼里，和神族看向他们的目光所重合。
千霜的脑袋顿时疼的发紧，像是有一根断掉的弦，要极尽全力的合拢。
血光，白骨，尖叫，一层层的连珠状的塔。
干枯的人爬到她的脚边，艰难的朝她伸出了枯骨样的手。
几近成为骷髅骸骨只蒙了一张皮，能清楚的看见下颌骨上下磕动着，从唇已经遮不住的牙齿后，吐出艰难的话语。
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
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像中间挤压，要将她压碎在这痛苦之下。
剧烈的耳鸣中，她听见了千百个骷髅的声音。
“救救我。”
千霜疼的意识混沌，仿佛下一刻就能在这剧痛中灰飞烟灭。
忽然一股柔和的力量送进她的体内，侵入四肢百骸，安抚着她紧绷的神经。
随之五感似乎渐渐恢复，一股好闻的雪松香味沁入脾肺，耳边也传来焦急的声音。
“千霜？千霜！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你，你没事吧？”
千霜的视线也逐渐恢复，映入眼帘的正是沈千秋焦急担忧的脸。
她浑身发软，全身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
沈千秋摸了一下她发烫的额头，转身将她背起来，着急道：“你忍一下，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千霜无力的趴在他背上，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但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清凉的风拂在脸上，千霜眼皮越来越重。
在昏睡过去前，她还能听见沈千秋焦急的声音，“别睡啊，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死啊，你坚持住，过后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醒醒...”
无际的混沌中，虚浮的躺在空中的千霜睁开了眼。
“这是...哪里？”
她缓缓坐起来，发现整个身子都漂浮在半空中。
周围是一片黑色的混沌，空气中浮着许多碎石，它们漂浮着，毫无规律的在空中移动。
千霜往前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片林立的黑色石柱，正牢牢的卡着一条白色的锦鲤。
怎么会...
千霜倏忽睁大了眼。
这不是她的基石吗？
可是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这么...大？
明明无论她怎么努力的修炼，她的基石始终都只有鱼缸里游动的鱼般大小。
而眼前这尾锦鲤，一片鳞片就比她整个人都大。
这些黑色的石柱又是什么？
千霜站在巨大石柱前，伸手去触碰。
她刚一碰到石柱，头顶上顿时传来一阵强光，所有的石柱顿时挤压着又紧了一寸。
千霜小腹一绞痛，嘴角流出鲜血。
她忍着痛咬牙往天上看去。
天空上，圆形的阵法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咒语，像是一张巨大的，不可逃出的网。
下一秒，法阵顿时发出了强烈的光，顿时将千霜击打了出去。
“嘶...”
千霜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木制床顶，但不是她的床顶。
千霜皱了皱眉头，微微一偏头，就看见坐在她身边，眼尾泛红，一脸紧张的是沈千秋。
沈千秋看着她听来，因紧张声音都变得沙哑，“你...没事吧？”
看着他这一幅神色紧绷过度紧张的样子，千霜屈起身子痛苦的皱起眉头。
“怎么了，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沈千秋立即不安的站起身手忙脚乱起来，“我，我去把大夫找回来。”
他说着就要走，千霜一下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开口道：“我可能要死了。”
“不准胡说！”沈千秋语气一下严厉起来，气势顿时凶了几分。
千霜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眨了眨眼，沈千秋走回她身边蹲下身，神色严肃语气轻柔的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我还有遗愿...”千霜攥着他的衣角，脆弱柔软的模样真像下一秒就能咽气。
沈千秋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微微颤抖的声音，“你说。”
“我想吃桂花糕糯米糕桃花酥椰糕杏露金丝粥银耳汤杏花酒...”
沈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