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丹缓了一会儿情绪，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千霜抬起手臂，一只寿带鸟从天上盘旋着落到她的手臂上。
它柔顺的羽毛上沾了些灰烬，千霜弹手拂去，“虽然凤玄派的人修火，可却不曾知他们能与飞禽通灵。”
嚣啼的火灵鸟亡魂覆盖了整个凤玄派，所到之处，灵火熊熊燃烧。
不熄的火焰，将整个凤玄山山头燃成了一片真正的火海。
灵火的威力虽然不及天火，但是如此多的灵火一同燃烧，千年难遇，更是罕见。
千霜抬手，几团火焰随着她的指尖游动到一起，成为更纯粹的灵火。
炙热的气息铺面而来，她盯着火心凝视了两秒，从袖间拿出从属契约扔了进去。
沈泽看见下意识想捞，但转念觉得不对，‘卖身契’烧了对他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可不知为何，他却莫由来的一阵心慌。
仿佛烧掉的并不是一纸契约，而是他和她之间的联系。
沈泽有些忐忑的看向千霜，生怕变幻不定人下一秒说出什么让他失望的话来。
千霜回头，很明显看见了沈泽脸上的情绪。
“你自由了，不高兴吗？”
“我...”沈泽张了张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千霜凝视他良久，久到沈泽以为自己脸上怎么了，她才忽而一笑开口：“我又没赶你走，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心思被看穿的沈泽有些窘迫的摆手：“我不是我没有紧张，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不紧张。”
像是连连给自己心里暗示以后，沈泽的心绪稍微平复下来一些。
这时千霜看着他问：“你会不会记得你上辈子的事情？”
沈泽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给问懵了，指着自己说：“我上辈子？”
他挠挠头发然后摇摇头，“怎么可能记得住上辈子的事情。”
确实不太可能，毕竟他只是个普通凡人，千霜想，不像自己，活了千百年，还什么都记得。
于是她冲沈泽笑笑，“没事，我随口一问，别在意。”
她说完转过身走到尉迟丹身边，“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作为最后一只朱雀残血的血脉，好好珍惜自己吧。”
说完千霜扫了眼起火的房屋。
至于凤玄派这些人，呵，自求多福吧。
她正欲离去，忽然正山门处一声轰响。
一道绛紫色的身影出现在凤玄派上空。
来人身穿黑袍，整个人都拢在阴影里，浑身散发着让人不适的气息。
千霜眯了眯眼，是比之前的食铁兽身上还有强烈千百倍的邪气。
下一秒，一个月白色的深渊就挡在了她身前。
千霜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沈泽。
她知道以她的实力打击沈泽确实有些过分了，但是想到那缕已经薄如蝉翼的灵魂...
万年前的人神一战，沈千秋明明已经消散了，为何他的魂魄会以这样的方式续存下来？
她拍了拍沈泽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读懂她意思的沈泽眼里有一瞬的恍惚和失落。
不是对她失落，而是对自己失落。
沈泽明白自己的力量在千霜面前或许不值一提，但就算这样，哪怕一次他也想站在她前面保护她。
哪怕一次。
复杂又奇怪的情绪涌上来，莫名的，他就是觉得自己可以。
或者说，以前可以。
“你现在才开始修行，别太勉强。”千霜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轻声提醒，却又像是安慰。
这时尉迟丹也走了过来，他紧盯着那人影，沉声开口，“京城一别后，凌叡不知所踪。”
千霜的目光也移到他脚下踩着的那柄剑上，“这是凌叡？”
她声音中夹了一丝惊诧。
看着这个整都罩在衣袍上的人，千霜手指一抬。
细小的冰锥飞出，直朝他脑门而去。
就在冰锥要逼近他的时候，忽然毫无征兆的，在空中被震成了粉末。
“哈...哈哈哈哈..哈哈..”
僵硬而诡异的笑声响起，发出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声音不像完全是从喉咙里发出，还有像是上下牙齿狠狠磕在一起的声音。
怪异至极。
千霜和尉迟丹同时察觉不对。
下一秒，地上的三个人同时散开，庞大的冰山周身散发着紫色的气息，一瞬将整个擂台震得粉碎。
沈泽几乎是靠着肢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躲了过去，看见这座冰山的一瞬，还是感到有些惊诧。
这个凌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没有时间让他细想，一下秒千霜就来到了他眼前。
千霜从怀中拿出来一串动静。
是一串佛珠，上面一点灰尘也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刻痕，还泛着淡淡的金光，一看就是被爱护得极好。
千霜将这佛珠带到了沈泽手上。
齐天的佛珠有框护灵魂的作用，加上又有她的灵力滋养，已经成了不可多得法器。
她只是把这串佛珠给他带上，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凌空飞到了空中。
很快，在凌叡面前，又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巨大的冰柱出现在他面前。
水本克火，看见这么大的冰柱，尉迟丹就算是火系的本命灵鸟也不由往后缩了一下。
千霜却面无波澜，她抬手，一只手上燃起近乎是赤金色的火焰。
她像一柄带着火焰的利剑，径直将凌叡的冰柱拨开，从中间直轰他眉心而去。
看见千霜钻入冰柱里，尉迟丹不由一紧张。
太鲁莽了！
这冰柱明显不对劲！
果然，从千霜钻入冰柱后，原本被烈焰烧裂的地方，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冰封。
冰封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千霜拨开冰柱的速度，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锁在冰柱里。
尉迟丹顾不得这么多，抬手，耀眼的火光从他手心冲出，直朝冰柱轰去。
但还是慢了一步。
冰柱融化的速度远远低于重新结冰速度。
“千霜！回来！”尉迟丹大吼。
沈泽站在下面，他知道千霜的实力，也相信她不会有事。
但是心口还是没由来的发凉，就像是他已经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千千万万次了。
他移动僵硬而冰冷的手，就在要结阵的时候，像是忽然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
仿佛千霜就在他耳边说：“别急。”
像是幻觉，却又那么真实，让他在一瞬犹豫后停了下来。
就在这犹豫间，冰柱已经完全封上了。
千霜被完全的封在了冰柱里，只有半只手还露在外面。
她的指尖离凌叡只有一寸只差。
“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又笑了起来。
而就在笑声尾音结束的一刻，伸在凌叡面前那只手一握，再张开。
刹那之间，又是一个小太阳般的火球直接出现在她手上。
热浪灼灼的火球瞬时逼得凌叡周身升起了带着寒气的屏障。
半个呼吸之间，锁着千霜的冰柱悉数碎裂，在空中烧出蒸腾的白雾。
没有丝毫犹豫，千霜手上举着这骇人的火球，直朝着凌叡面门按下去。
凌叡竟还有气力结阵，在他身下冰霜结成的屏障一层接着一层的成形，又一层接着一层的碎裂。
他张嘴，声音沙哑，不断的喃喃着两个字。
可气若游丝，没有谁能听见。
最后一下，压着凌叡的火球直接击穿了下方的朱鹮大阵，将整个大地烧出一个可怖的洞来。
“唉，果然只是个不太精巧的玩具。”一抹幽深的声音响起。
尉迟丹和沈泽寻声看去，见又是一个全身罩在黑色兜袍里的人。
身上发散的气息比凌叡还要可怖百倍。
两人立即摆出防御和准备攻击的姿势来。
只见他一抬手，一缕幽紫的魂魄，被抽拉成一条线一般，悉数吸入了他的手中。
尽管被拉扯的不成型，但是沈泽还是敏锐的认出来，那是凌叡的灵魂。
浮在空中的黑袍人像是吃了什么美味，满意的舔了一下嘴唇。
下一秒，一个小火团从地下冲了出来，也是直轰着他的面门而去。
但和凌叡不一样的是，他没有躲。
好似他就任由这团火在自己脸上燃烧。
千霜从深渊里飞了出来。
她在下面就感到强大的压迫感，若是没猜错，此人就是那股邪气真正的主人。
像是察觉到千霜已经出来了，黑袍人不紧不慢的，像是弹灰一样弹去了脸上的火焰。
千霜看见了一双极其熟悉的，在万年前就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相似的眉眼。
“许久不见。”他看着千霜弯起眼眸笑起来。
“...是你。”
千霜怔怔的看着他，随后张口喃喃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