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六界,从上往下依次为:天界、灵界、人界、冥界、妖界、魔界。
《神异经.西北荒经》曰:西北荒中有二金阙,高百丈。金阙银盘,圆五十丈。二阙相去百丈,上有明月珠,径三丈,光照千里。中有金阶,西北入两阙中,名曰天门。
而此时的天门,明月珠碎,柱断沾血,金梯下跪着一名少女,准确来说是被押着的一名少女。
少女的双手皆被神官所持神器缠得无法挣脱,硬生生被灵力压得双膝跪下,散乱的墨发长长披在身后,一袭白裙被血染得鲜红。
除了那些早已隐退或者有还赶不回来的,几乎诸神官都已在此,有几个的神器还捏在手中,显然刚刚打斗完。
“好了!你还嫌不够乱是吗?”左边使鞭子牵制住少女左手的一名女神官说道,
右边的女神官看见少女洁白的手腕上被她的冰丝勒出的血痕,心中有了一丝不忍,道:“你闯下如此大祸,还不向帝君认错?帝君仁慈,说不定会网开一面的。”
“认错?”贺兰玉凉低垂的头抬起,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一双好看的眼眸里满是不甘和痛苦,“我何罪之有?”
“我说了我要见他!他明明就在天界,何故不敢见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眼见她又情绪激动起来,周围的神官都跟着紧张,暗暗握紧了神器。
手持“镇珠”神器的神官更是又加大了威压,贺兰玉凉被压得堪堪直不起腰。
她看了那神官一眼,忽委屈得酸了鼻子,低头高声道:“圣令主贺兰玉凉,在此求帝君出见!”
周边神官只觉奇怪,以她现在的修为,在场没几个武神是她的对手,刚才还誓不罢休的模样。
那猛烈的杀意,不逊于久经沙场的武神。吓得他们一身冷汗。
怎么现在就肯乖乖就范了?
空气寂静了,少女一下子弯了腰,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跪坐在地,长发隐约掩住的眼眸逐渐变红。
“贺兰。”
雄浑有力的男声伴随着脚步声自金梯上传来。
众神官转身俯首行礼,贺兰玉凉周身束缚一下子散开,她的瞳孔瞬间褪去红色,恢复成了原本的黑色。
有帝君在,就不必再压着她。
来人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正是帝君。
“帝君。”贺兰玉凉颤巍巍地站起,没有人扶她,她孤身直立,“帝君难道是忘了与我的承诺?还是说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帝君却没有任何动容,他明明生的是一副悲天悯人之相,却隐隐有着不怒自威的感觉,只是站那,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这就是最早飞升的神,与天地同岁的神。古老到不知年岁,神秘到不知来历。
帝君没有回答贺兰玉凉的话,只是道:“贺兰,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飞升成神的吗?”
所有人包括贺兰玉凉在内都不明所以,但贺兰玉凉还是回答了他,
道:“我只记得是在我十七岁。之后没有成为武神,也没有成为文官,而是奉帝君之命,镇守在冥界与妖界的通界口。”
“我当你是尽数忘矣。”
帝君就那么淡淡地望着她,简单一句话让贺兰玉凉怔愣在原地。
“天道,便是天地法则。”
“能飞升上神的人,是天道选择了他们,他们的气运远超于了凡人,可神官与凡人是不一样的,神有所必须肩负的责任,凡人衷心地信仰着神官,神官也保护着他们甚至完成他们的心愿。”
“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私自出逃,致使千妖肆虐,万鬼飘荡,若不是天界及时出手,只怕六界都要被你牵扯进来。你可知这次大战,人界死了多少人?天界折损了多少神官?”
“太早了。你飞升的太早了。但究其根本,造成如今这种局面,也有我的过错在里面。”
她环视一周,眼睛哭得通红,想开口却哽咽了好一会儿,她压不住喉间的涩意,也不管形象,道:“那帝君呢?你何故不敢见我?我在凌雪山守了整整万年,万年呐!守到,他们都已飞升上神……”
哭腔是很容易让人共情的,在场有些神官虽是想着她犯下的过错,看到她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生了怜悯之心。
“我多次向你奏请,请你履行承诺,可你让我等,我又等了百年,我已经等得太够了!你究竟在不舍什么?天界没了他们不行吗?”
所有神官都对他们两个人的谈话感到云里雾里的,没人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约定。
“帝君,我没几年了,我就要陨落了。”贺兰玉凉的语气彻底软了下来,又哭又笑,看起来像个被抛弃了许久的小姑娘。
“我愿意为自己做出的事负责,但是……请帝君履行对我的承诺。”
帝君忍不住眉头微皱,道:“贺兰,你这是要……”
他想不到贺兰玉凉的做法。
下一刻,贺兰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帝君瞬间变了脸色,他闭眼用灵识搜索贺兰玉凉的去向,道:“不好,她怕是要去诛仙台!”
众人大惊失色,眼见帝君瞬间消失,也追赶而去。
可他们终究慢了一步,待他们赶到之时,只见贺兰玉凉已经站在了诛仙台边。
少女仍是十七岁的模样,不施粉黛,白裙上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唯一的配饰只有此刻手中一条白色暗纹发带,长发飘扬,清瘦的身影像是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她对着众人盈盈一拜,道:“今日是我对不起诸君,在此向各位赔罪。”
“我贺兰玉凉,愿自剔神骨,去神环,散万年修为,抚慰冤魂。”
“灰飞烟灭,死得其所。”
她闭眼仰面倒下,白色身影翩然而下,白光大现,点点似流萤从诛仙台向四周散开。
“玉凉……”不知道是哪个神官不经意唤出了她的名,回神已是湿了面庞,内心不明所以,满是疑惑。
她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难过?
帝君站在台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面上无悲无喜,只是转过身,看向几个年轻神官,轻叹息道:“我会遵守承诺的。你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