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想了,我带你去奈何桥玩吧。”
“奈何桥?”阿辽方才兀自出神,可怜小镜潼眼巴巴地望着她了好一会儿。
“对呀,奈何桥有时可热闹了。有很多不愿喝孟婆汤的魂魄,就往轮回道跳,跟傻子样,惨叫传遍冥界。孟婆汤可是净化魂魄用的,若是魂魄有残念,轮回道的净尘刀也会把不该有的前尘余念剔除的干干净净。”小镜潼拉着阿辽向外走去。“他们都以为不喝孟婆汤就能留存前世记忆,殊不知,饮孟婆汤是个最温和的法子,可免受刀剐之罪。哎,说那么多次,总是有些不长记性。”
“入了轮回道,当真记忆全无了吗?”
“那倒未必,若是心中执念过深,总是会残留一点儿的。若是残留记忆,跳一次知晓其苦痛,便也不会傻到再跳第二次了吧。不过,净尘刀非凡俗之物,是天地初分时便已经存在了,剔除的是融于魂魄的东西,肯定是是特别疼的,有好多因忍受不住疼痛,转世之后或疯癫,或痴傻的。”
“诶?殿下你看,洛小仙在那儿!”
阿辽顺着镜潼所指的方向看去,洛小仙端正而立,饶是一脸不耐,却也还是给入轮回的魂魄递了汤,涂离的眼睛一看向他,他脸上便换了一副颜色,温良恭谨,看着莫名有些乖巧。
“阿离姐姐,洛小仙。”
“怎么哪都有你……”洛小仙上下扫过镜潼,面带嫌弃,余光恰巧看到涂离瞧来,遂连咳两声,正了颜色,又是一副温良神色。
“切!”镜潼亦是十分嫌弃地瞥了洛小仙一眼,拉着阿辽径直越过他,走到涂离面前,四下看了一番。“近来这些魂魄倒十分安稳,没有不喝汤就吵着闹着去跳轮回的。”
涂离思索一阵儿,废了好大气力回想,却还是觉得脑中空空一片。
“她才记不住。”但凡有人说话,洛小仙总是忍不住要掺和几句。“前些时候,有个不喝汤的跳了轮回,声音那叫一个凄厉,声传九霄,又逢上几个嘴巴大的魂魄,传扬一下,虽然过去了十来年,但震慑的余威还在,倒也没有敢跳的了。”洛小仙顿了顿,似有想到了什么,声音拔高几分,继续道:“不过,倒是有个哥们,真是勇武,连着跳了八九次轮回道,次次都不饮汤,每隔二十年就回来一遭,跳得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好像叫啥来的…哦,姓陈,叫什么与书。”洛小仙话落,窝在桥边的一个男子忽地立起。
“大人说的是谁?”
洛小仙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欲抓他衣角的手吗,难掩不耐之色。“陈与书啊,耳朵聋了!”
那男子笑得痴傻,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赶忙理了理自己整洁的发髻。“与书还在的,他…他喜欢我这样…我…我…”他自言自语,步伐错乱,又呆呆傻傻地窝在奈何桥的一边。
洛小仙拂了拂自个儿的衣袖,反复确认袖上干净无尘,才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人是谁啊?耳朵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
“哦,辛子追,死了快二百年了都没投胎。”答话的竟是涂离,镜潼和洛小仙皆是有些惊讶。
“你记得了?”
涂离不记事已经几万年,她自己倒也对自己的情况十分清楚。“没有,今日晨间他同我讲得,今天还未过完,所以倒也还记得。”冥界重重结界,涂离却能感知到外面的花晨月夕,四季更迭。
“那你还记得多少?”
观涂离的神色已经有些凝重,涂离不记事,冥界都知道,洛小仙一贯都是对涂离爱护得紧,从来都是护着的,不会做一点二让她皱眉头的事。现下观涂离面色,眉心又皱起一层,洛小仙抚了抚她的眉头。“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辛子追好像是陈与书的娘子来的…”半晌等来涂离一句惊呆众人的话。
那人虽是纤弱了些,但分明是个男子,三人不解,又是齐齐望着涂离。
涂离接着道: “飞天鬓,人间已成婚的妇人都会梳,辛子追很爱惜,需得十分恋慕一个人,才会以男子之身为别人梳起妇人鬓吧。”
“近两百年,将要轮回十次,次次都没遇见,他们倒还真是缘浅。”洛小仙嗤笑连连,惹得涂离掐了他一把。
“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辛子追和陈与书便是如此,一个奈何苦等,一个人间走上八九遭,皆不得见。
“辛子追早该投胎了,他不肯,强留在此,天罚他也不是次次都能撑过的。”
“咦?辛子追好像同其他魂魄不太一样了?”镜潼瞧见辛子追身上似是升起了光华,忍不住轻声问道。
“今早我看他好像有瞬隐之能,应该是每十年一次的地狱刑罚反倒为他淬炼了魂魄,他已有修炼的根基,留在冥界也算合理,所以他身上现在也没有天道所警示的印记。”
“那这样,岂不是他就能等到陈与书了?”小镜潼开心地跳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别人的事,你瞎开心个什么劲,再说了,陈与书二十年一轮回的时间早过了,说不准在人间找到了更心仪的,如花美眷,想好好同人家过一辈子呢?”洛小仙的话似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
“医官大人,极净世来人了!”
奈何桥上的魂魄似是感应到什么,又是乌泱泱一大群跑了个干净。
“来的谁?”
通报的人来不及回答,感觉到身后能刺伤魂魄的光亮便急匆匆地隐了身。
“极风?”
来人一袭白袍,头顶光滑,极净世的佛陀大都如此,白袍闪金光。但来人比寻常的佛陀好看了些,眉若远山,眼点寒星,大抵是骨相生的好,光头并不能削减其相貌半分美感。
“极风大人。”阿辽看到来人先施了一礼。
极风乃是极净世掌管天条戒律的神使,是极净世之主的首徒,也是下一任极净世的主人。
极风不出世已将近几万年,阿辽只在少时见过,不知是何事竟能劳他大驾亲临冥界呢?
“你们极净世的人下来作甚?”打从看到极风,洛小仙身体就崩得紧紧的,浑身防备。
极风转头看向说话的洛小仙,微微蹙起了眉头,手中念珠翻转,声音似从古井中传来般空渺悠长。“你族竟还能有修成人形的,也算造化了。”
洛小仙满腔怒意乍起,猛地扬起了手中的花绦向极风劈去,未近其身,花绦便化作万千碎片洋洋洒洒飘落而下。
洛小仙的整个身子被佛珠禁锢,动弹不得。
“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好好修炼,天地或许还能容你。”极风的声音波澜不起,听不出喜怒。
洛小仙闻言冷笑,啐了一口。“小爷不稀罕!”
“冥顽不灵。”极风话落,手上催动法诀,佛珠越收越紧,洛小仙忍不住痛呼出声。
“我不服!”
极风实力在郁都帝君之上,洛小仙见了郁都都要抖一抖,反倒面对极风要往死里犟。
“镜潼、涂离躲开!”涂离和镜潼乃是冥界中人,极风的术法对其有损。
阿辽拉回她们欲去解救洛小仙的手,召出神倚向箍住洛小仙的佛珠劈去。
金石之声刺耳响起,阿辽心中大骇,神倚剑是父神所铸,竟然撼动不了佛珠凝成的结界分毫。金光愈盛,阿辽快要坚持不住,神倚脱手,横飞出去,她也被弹飞。
阿辽暗想她堂堂神界的女上神被人打飞,总归是不太好看的,寻思着落地得找个好看的姿势,可是双脚未沾地便有人一把把她捞了起来。
触手冰凉,是虞渊黑金玉衣独有的凉意,他携着神倚挡在她面前。“
喀拉”声音清脆,不知是不是她的神倚剑断了,虞渊的黑金玉手套还没修,可别再伤着了,脸上也没覆面具,阿辽想着,这样赏心悦目的脸若是被佛光灼伤了可就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