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那天,小阿辽凄厉的声音震了九霄,等来了天君旻非姗姗来迟的脚步……
从前,阿辽以为神仙的寿命长得很,她生于六界和平之时,从来是不会去想“旦夕祸福”的,也从不会想“消逝、离去”,更不会去想,有朝一日她最亲近的神会死去,在她面前,生命一点一滴耗尽,她毫无办法……
“娘亲,求求您,放我出去,我们一起……”阿辽拼命拍打绿色藤蔓结成的“囚笼”,能让她活着的“囚笼”。外面还有人一刀一刀劈向护着她的藤蔓,那人周身盈满狂躁的戾气,神色癫狂,额上有黑色的魔印蜿蜒至耳后,骇人至极。
护着小阿辽的藤蔓乃是韶韵融入心脉结成,凡力损伤不得,阿辽是知道的,她嗅到了血的甜腥气。藤蔓蜿蜒绽出一朵朵洁白、干净、柔弱的花将阿辽紧紧地护在其中。那魔界之人见无法撼动藤蔓结成的护身障,转而对着奄奄一息的天后韶韵。
小阿辽透过护身囚笼的缝隙看到的是:她的娘亲被数条银白色的丝线穿身而过,血液将之染成鲜红色,“滴答滴答”一滴滴顺着线,凝成饱满的血珠,终是不堪其重,坠于地上,泛着香气,糊了阿辽的眼睛,哑了她的声音。“娘亲!”声嘶力竭,无人来助。
“小殿下,给我我要的东西,我就放了她。”
阿辽忙不迭地应道:“好!好!你要什么?我给……我给……”
那魔界之人笑得阴沉,随手掏出一把短刃,满溢的戾气在其上游离。“我要你的心,你可甘愿刨给我?”
“我愿意的,我愿意的……”阿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那柄短刀接入手中,可是天后为她架起的护身囚笼,使她碰不到外面。
不知何时,护着阿辽的藤蔓碎裂开来,天君抱着气息微弱的天后,惊惶又无助。
“哈哈!天君想救她吗?”被天君重伤的魔界之人笑得癫狂,声调刺耳至极。见天君旻非望向他,又继续笑道:“战神朱雀后裔,竟被你养成这般废物模样,哈哈,不过还是很有用的。你看,她的心,鲜活的,万灵淬养,永远都不会死的心……”他话说一半,看看旻非怀中的天后,又挑着眉毛看向阿辽。“天君啊,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魔界中人善控制心神,可是当时旻非也不知是否是被他控制了神识,还是当真只为心中所想,竟真的握着刀走向阿辽。
阿辽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柄短刀尖利的刃,唤了一声“父君”。天君的脚步顿了顿,眼中有亮光划过,又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阿辽。
“旻非”一声虚弱至极的轻唤,拉起了天君和阿辽所有的神志。天后娘娘似是用尽所有气力,摇了摇头。
他们都能看出天后韶韵已是灯尽油枯,生命一点点从她身上流逝,阿辽甚至从她身上察觉不出一丝儿鲜活的温度。“娘亲……”
“天君,你还在等什么?那颗不死心承载着万灵祈愿,绝对能救你的天后,快呀!”
“阿辽,莫怕……”天后韶韵,阿辽的娘亲,她时常同她说的便是这句话。其实阿辽不怕死,她虽怕疼,但更怕看着待她好的娘亲消失,也怕她的父君举着短刀时的不犹豫。
“旻非!”
这个名字好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喊出来的,可是她已经快要消散了,又如何能阻止旻非想救她的心。
天后韶韵,喊出这两个字鲜血便从口中涌出,染红了前襟。天后韶韵一向喜欢素色衣裳,沾染一点灰尘便能看得清楚,便也能及时清理,可是现在她的衣裳斑斑驳驳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还有胸口的鲜红,那是刚刚流出的血,新鲜的颜色。
阿辽想着,父君回来了,她的娘亲就有救了,可是,现在她的娘亲毫无声息的躺在父君怀里。
韶韵,最后什么也没留下,在旻非怀中一点点化作灵尘散于空气中,她本可以活得再久些,说不准就能找到其他医治的法子,可是,她没等,自己断了心脉,反而让自己死的更快些。
“娘亲……”小阿辽大概只会唤这一句了,呆呆傻傻,好似丢了魂。她想着看娘亲最后一眼,胸口钝痛令她动弹不得,低头一看,一柄短刃没入三分……
“娘亲!”
阿辽浑然不觉自己从何处醒来,一顿扑腾,翅膀打到了细铜条,撞得生疼。
疼了才觉得清醒些,她现在是鸟模样,被人关在了笼子里,地方狭小,有些耍不开她。
适应了这个地方,又垂着鸟脑袋,思绪已飘向他处。
她方才做了个噩梦,魔界余孽偷袭扶澜殿,而她看到娘亲死在面前,她却无力施援,她的父君举起短刃刺向她,而阿辽记得此事,明明是她能力不够,无法为娘亲施展渡命之术,为何梦中,她从没机会救娘亲,父君甚至……阿辽苦思,不得解,想着大概是被雷劈着了脑袋,到底有些不清楚的。
不过,这雷也忒厉害了,竟然能劈出衍思术的功效。衍思术能改人记忆,其创术者是已仙逝七万年的延荒帝君,神界没一个学会,主要是改人记忆,违反自然纲常,要遭天罚的,故也就没人学了。
不过,除了衍思术,还有一种草,也能改人记忆,就叫衍思草,天地只一棵,就在天君的后花园里。
“嘶”阿辽胸口蓦地一痛,有些抓不稳脚下的细枝条。低头一看,胸口有一处,羽毛没有盖住,一条短短的疤痕露在眼前。疤痕是怎么回事,从前是没有的,也不是新近才伤的,分明是陈年伤。
脑中不受控制的闪出,父君手持短刃,一步步向她走来……阿辽摇摇晃晃跌到笼底,金属的冰冷,透过羽毛令阿辽冷的有些发抖。阿辽缓缓合上眼睛,脑中浮出有关衍思草的描述。
“衍思草,不仅能改人记忆,其间受得伤也能一并掩盖,直至使用者想起,伤口亦会浮现……”
“啊!小姐,你看,这只小鸟儿怎么了?”
有人温柔地接过阿辽,道:“大概是因为被关在笼子里气晕了吧。”云安指尖抚着阿辽的鸟脑袋,一下一下,轻柔的很,让人不想睁眼,阿辽顺着手指蹭了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扑棱开红色的小翅膀。
“咦?小姐,它好像很喜欢你呢?”
阿辽抻着鸟脑袋左右瞧瞧,看到了那个说话的小丫鬟,不知是叫小香还是小翠来的。
云安伸出手抚了抚它脖颈上的羽毛,阿辽乖顺的倚在她的手指上。
“小姐!小姐!”远远地又听见有人唤。
跑到跟前儿,云安从袖中抽出帕子,替小丫鬟擦了擦鬓角的汗迹。阿辽早就有眼力劲儿地飞上了云安的肩头,娘亲一向温柔,在人间也是如此呢。
“怎地跑得那么急?”云安替小丫鬟擦罢汗湿的鬓角,又替她理了理发髻。
“现在是我急,一会儿就该小姐急了。”小丫鬟说的话让阿辽摸不着头脑,云安却听出了其中意思。
云安强压住心头狂喜,轻声问道:“是他回来了?”
小丫鬟露出狡黠的笑来,回的话模棱两可。“看吧,我就说小姐会着急吧。”
听小丫鬟如此回答,云安心中更加确定了,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拎起裙摆向外跑去。
“誒!小姐!”“你以后可要稳重些,别白累了小姐着急。”
“好了,知道了,小香姐姐。”
阿辽跟着云安飞过重重院落,心里难免吐槽,人类又不会飞,作甚要把院子造的那么大。瞧着云安脸上从未消下去的欣喜,阿辽不免好奇,那个“他”是谁?为何一向斯文的云安也会携着裙摆在长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