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没有刻意遮掩行踪,外头守门的宫人匆匆去禀,许是太着急抑或是接消息的人离的近,一时声音在空阔的殿里回荡。
不消片刻,匆忙错乱的脚步传入云安耳中,而后入目的是齐太妃一张惊喜的脸,那是一种憋在黑暗里偶见光亮的狂喜,齐太妃怀着这种心情看到却是云安,倏地脸色一沉,厉声道:“你来做什么?”
末了,依旧不死心的往她身后张望。
“哦?太妃还是想离开皇陵?”云安状似不经意地抚过腰间扣着的中宫令牌。半抬的眸转到齐太妃脸上,果然见她紧紧盯着中宫令,瞪着的眼珠一动不动都快要凸出眼眶。
云安突然咯咯笑了两声,眉尾扬起,连带着半垂的眸轻轻动了下,口吻清淡,个中威胁大概是只有齐太妃才觉得可怖。“齐太妃放心吧,本宫会让你活着的时候回不了京都,死后葬不到皇陵。”
长长的指甲扣过那玉质的中宫令,叮铃作响,清脆无比的声音听在齐太妃耳中,不禁让她周身皆起了一层冷汗。
“不!不…”齐太妃正对着云安猛然冲过来,宫人忙拦下,而齐太妃的双目依旧紧紧盯着云安腰间的中宫令牌,饶是被两个宫人架着,双臂依然向着云安挥舞着,似是要抓住什么。
“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哦?天谴吗?”云安面上的笑容突然扩大了些许,此刻晚霞将尽,透出的最后一丝光好像将云安的脸打上一层血雾。
“本宫的天谴你再也没机会看到了。”云安缓缓踏着步子走向齐太妃,面对面的,前一刻挂着笑的脸稍稍离远了些,齐太妃方觉这种压力消失,下一刻一双手突然掐上她的咽喉。
云安并没有立即下死手,只是一点一点收紧,齐太妃未被缚着的手在云安臂上留下深深的血痕,看着齐太妃拼命挣扎的模样,她并不觉得疼,有的只是无尽的快意。
好像是顺口般的说着,“先帝在时,你只是妃子,先帝去了,皇帝也不是你的孩子,你也做不了皇太后,居不了中宫,死后,我也会让你葬不了皇陵,我会把你葬在…葬在哪儿呢?”云安顿了顿,想了会儿。“把你烧成灰,撒水里,太妃觉得如何?”
在齐太妃将要翻起白眼的时候,云安却又松了手。
看到齐太妃趴在地上,像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一样拼命呼吸着,云安看着,笑容此刻真切了几分。
死亡逼近,让齐太妃脑中混沌,言语不受控制,却是她心中最真切的想法。“我儿一定会杀上王宫,把你们统统杀掉,本宫才是…才是王后,王太后…”这是她此生执念,年轻时,她得尽先帝宠爱,却从来没坐上过中宫的位置,她是妃子,是妾!好不容易先帝去了,她满以为能顺利成为王太后,可是遗旨一传,她的孩子不是王,她依旧没坐上中宫的位子。
云安居高临下的望着齐太妃,脚下是一只鲜血满满的手,没有丝毫留情的,狠狠地踩着。
“为了这个,你谋划了多久,拦在你们身边的,哪怕是忠臣,也要泼一身污泥再除掉?”此刻,云安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淡然,语调凄厉,声声控诉。
“哈哈哈!”齐太妃有些癫狂的笑声穿过每个人的脑中,好似她才是胜利者般。“我死了,我儿一定会反,到时…”她还没说完,冷笑声将之打断,她有些不安的看着云安尽在把握的笑容。
“当然,晋王殿下一定会反,可是啊,你都死了,而造反得来的王位依旧不是名正言顺的,你们的一辈子在史书上留下的都是,‘妃’和‘逆贼’。”云安想着忍不住先笑了,又道:“不过,我会把你葬在这儿的山脚下,如同你这一辈子,离想要的东西很近,但,碰不到!”
一把匕首穿过齐太妃的脖颈,将她的表情定格在最惊恐的一瞬,鲜血填平了匕首柄上的花纹,顺着云安的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云安站起身,脚下踢了踢尚有温度的尸身,似是有些不满意。
“啧,死的也太简单了。”
宫人们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放消息吧,就说,齐太妃自觉愧对先王上,自迁入皇陵便日思夜想,就…”云安停顿了下,似是懒得再睁开眼睛,半垂着眸对跪在地上的宫人道:“剩下的你们知道的吧?”
守皇陵的宫人们纷纷点头,被吓出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死了,齐太妃死了,自戕。
一个懒得掩饰的谎言。
而奉命保护云安的侍卫皆是出了一身冷汗,王室成员死亡,必然会重查,只是依着王上对云安的态度一定会将此事简单的掩过去,只是毕竟是晋王殿下的母亲,明面上是能掩过去,但暗地里这笔账岂不是要算在王上头上,这分明,没人敢继续想。
如同云安说的那样,这是在逼晋王游方谋反!
当年云相府被大火燃烧殆尽,但有些事情是烧不尽的,比如真相!
可是,最后也不过是还了云相的清名,而下死手的人不过是一句“云相抗命,不得不就地格杀。”
朝堂上下都信了,也或许是不敢不信,因为当年下杀令的是齐太妃,而说这话的是为南蜀屡立奇功的晋王殿下。
当年之事人尽皆知,而在发现云安此行是去往皇陵时,暗中跟随的侍卫便已知晓云安此行目的,随后便有人将此事禀报给王宫里的游景了。
而在皇陵等消息的一干侍卫只收到两个字:“随她。”是以,云安对齐太妃下杀手时都没有人去拦。
齐太妃之死传的极快,朝中纷纷上奏尽快除了妖孽。
妖孽是谁,不言而喻。
云安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宫中,看起来倒是没受到外面的影响,只是看什么都有些了无生趣的模样,也不再说要处理这个那个的了。
“娘娘…”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宫人看着云安,见之再没有往常那种疾言厉色的模样,只是不带一丝一毫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柔弱。
宫人摇摇头,却见云安突然笑了起来,温温柔柔的笑容在那张有些过分白的脸上添了几分色彩。
“小香,小翠呀,快点帮我找件好看的衣裳吧。”
宫人从未听到过这两个名字,一时没反应,就见云安豁地站了起来,赤着脚走在大殿中,口中反复说着什么。
“爹爹放云安去玩儿吧,云安保证不乱跑乱跳”“兄长要多给云安攒嫁妆的”“小香小翠眼光太差了”
宫人们见云安对着无人的空气叫出了许多个人名,一时都慌乱了手脚。
一人方才听了云安曾说要更衣的话,匆匆跑来,一件属于中宫的赤红衣裳展在云安面前。
云安瞧见那颜色果然不再乱跑,直直地盯着,恍惚间好像看到那颜色逐渐飘散,而后散了个干净,就像她的亲人一样什么都不留。
“小红儿。”云安扑上那抹赤红,柔软的衣裳又没有什么支撑力,连带着一起扑在地上。
疯了?中宫的娘娘是真的疯了。
宫人们纷纷去扶,一时间众人皆乱。
从前就有传,中宫娘娘动不动就杀人,但是,跟在她身边的这些宫人时间都是挺久的了,那么些年,做错的事儿多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随意杀人之说,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有心人加以编排自然就成了那个不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