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绥绥原以为,边境安宁,民生康泰,她能这样陪他一辈子。后来,那个最注重礼教规矩的书生也会在半夜翻入深宫,从城西跑到城东,为得只是给心爱的姑娘递一包点心。从此将军府的门槛上总坐一个身着白衣的娇俏人儿从夜半坐到清晨,只为等她的晋北将军。
“你回来了。”一身白衣的小人儿听到动静弹坐起来,扑在晋北将军怀里。
“都说了好几次,风大天寒,莫要在门口待着。”李伯云冷了一张脸,倒也唬住了涂山绥绥,只听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少了几分底气。
“我想每天早晨最先看到你。”也想让你最先看到我,她没敢说的话,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等他能回头看看的时候,再把一切都摊在他的眼前。
李伯云抱着涂山绥绥迈进门槛,好在将军府刚刚建成,未有仆人,也不用头疼小白有时化成人形的问题。只是这化成人形的小白太过轻盈,总要担心不小心把她摔坏了。
“小白,你为何最近总是变成人?天气凉了,狐狸毛倒能为你抵御严寒。”
“你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动物。”
他一愣,不同于以往那只皮毛柔滑的狐狸,怀里的少女倒比人间女子还瘦小几分,让人心生怜爱。
涂山绥绥的手抓紧了李伯云的衣襟,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她化成人形,只是想让他多看看她,或许,或许他能多喜欢她一些。
“小白,你过来。”
闻言,涂山绥绥欢欢喜喜地跑到他面前。李伯云为她披了一件雪白的披风,暖和的紧。
“天凉,穿厚些。”手下轻轻为她系了一个蝴蝶结,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发丝。
抚着披风,小狐狸冲李伯云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时,她想的是,人生短暂也罢,不爱她也罢,她陪他这一辈子,实在不行,她就去下辈子寻他。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她为神仙两万年,没看透人性贪婪。
一袭黑衣的美人儿趁着夜色步入为她敞开的将军府门。
“我想要后位……”想要荣华富贵,方清妤知道,只要她开口,他赴汤蹈火也会去做。朝堂之上,大多为他马首是瞻,只要他一句话,她总能得到她想要的。
往常衣着随便的晋北将军,现下一身丝质长袍,满心期待等他的佳人,可是没成想只被当成了谋位求荣宠的手段。
……
东蛰五十一年,刚刚封后半年的方氏长女方皇后重病。深夜,一袭黑衣的晋北将军夜闯钦天监府,隔日钦天监正进言:“方氏乃是天命之人,为国挡灾。”王听其言,大为悲恸,命遍寻天下名药,只为救其贤后之命。
五十一年末,停战半年的东蛰国举兵发往南蜀,先锋晋北将军李伯云。
“你不是希望无仗可打吗?”一小兵打扮的小人儿闯入晋北将军的帐篷,裹进寒风,许是连日奔波,李伯云看向她的时候目光中似有波涛翻涌,很是吓人。
李伯云拧了拧眉心,“你怎么来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打仗太过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命去,我身为法力无边的狐狸大仙自是要保你安全无虞。”涂山绥绥扮做军中小兵,一通话说的天花乱坠,其实只为私心罢了。
“你知不道这样多危险?战场上也是让你胡闹的。”不知何时,他早已不拿她当个身怀异能的狐狸大仙了,只拿她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
“我就算不用仙法这些人也……不是我的对手……”涂山绥绥瞧他脸色愈来愈吓人,缩了缩脖子走到他身边,缠住他的胳膊,摇了摇。
果然,李伯云十分吃这套,对她缓了脸色。
“你最近不要随便化形,不用保护我。”李伯云定定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
小狐狸虽满脸疑惑,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看到她点头李伯云才收了目光,似是舒了口气又拧了拧眉心。
躲在一旁的阿辽心下暗道“小狐狸丢尽了神仙脸,竞对一个凡人如此这般。”手下又轻轻点了点袖中的狐狸扣子。想问一下虞渊为何小狐狸还不醒,只可恨虞渊那厮离她太近,她一转身两人撞了满头,许是离得太近,亦或是撞她满头包的人太过好看,往常气焰嚣张的阿辽殿下竟未发火,捂着脑袋自顾生气。
虞渊替她揉着脑袋,道:“她之前为死去的人祈福,都是拿修为换的,又是给李伯云输修为,又是吸取妖花的灵力,没成完全堕仙都算好的。”
“都怪你,刚刚离本殿下那么近。”阿辽把虞渊的手拿开,一边怒斥这位被神界视为珍宝的冥王大人。
他未说话,摸了下自己鼻端,笑了笑。
小狐狸身为局中人不明白往日温柔耐心的李伯云为何突然疾言厉色,但阿辽同虞渊可是看了个仔细。
半月前,一云游巫医称能救皇后性命,此人进言,南蜀之国有灵药,名曰乌灵,能医死人肉白骨,最关键的是能使人长生。可是,此灵药长于南蜀禁地,寻常人不得靠近。年逾半百的东蛰王听了大为心动,起兵南蜀。
发兵前,东蛰的王曾召见过李伯云,金殿之中,暖气熏人,高位上的王步下台阶,手里拎着李伯云请辞的折子。
“李将军啊,孤老了,皇后的性命关乎国运,孤定是要救她的。你受不受命,孤都是要发兵的。”
“恕臣不能从命。”李伯云抱拳而跪,眼中坚定。“若是有其它能救皇后的法子,臣下万死不辞。”
“哦,是吗?做什么都可以?”东蛰王自上而下睨着李伯云,转了语调。“孤听闻,化形狐狸的内丹也可续命,解百毒,不知,李将军可曾听过。”
他心中大惊,却也还是按下心中的不安,回道:“臣未曾听闻。”
东蛰王打量了他片刻,轻轻拍了怕他的肩膀。“李将军呀,孤知晓这能化形的狐狸难得,有了这乌灵草,孤还要那狐狸作甚。”东蛰王把手中的折子塞入李伯云的怀中,为他整了整衣襟,复又拍了怕他的肩膀。
李伯云阖上双眼,再睁开时眸中一片坚定,握紧了身侧拳头,沉声道:“臣愿做先锋,为王拿下南蜀。”
东蛰王满意大笑,有了能长生的乌灵草,谁还管那狐狸的内丹是否能解百毒,长生,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哈哈哈......”
他在杀戮场中取得功绩,见多了血腥,死亡,深知两国一旦开战,民不聊生,千万条性命掩于黄土之下,李伯云从不想打仗,宁愿他这个上将军只是一个虚衔。说到底是他错了为了一人性命,连累这许多人。
步出金殿,漫天雪花一下就遮了他的眼,年轻的将军走在雪地上如同佝偻的老人蹒跚。
阿辽对高位上的王嗤之以鼻,说什么心系黎民,为国之大计,把自己说成了为国为民的贤者,不过就是为一己私欲的小人罢了。阿辽同虞渊在人间闲散惯了,早忘了那位高高在上的身份,拉着虞渊袖子,颇有些命令意味道:“等着东蛰王死了,你就让白犽和黑狂把他给扔十八层地狱,下油锅.....”
身旁的虞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好。”
“不过话说,你饿不饿?我们都来这么长时间了,为何都没感觉到饿呢?”阿辽摸着肚子疑惑道。
虞渊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懒懒道:“早上那十斤包子你都吃了,自是不会饿的。”
阿辽愣了愣,随即发现他这完全就是在损她,眼中积了火气。
他瞧着阿辽快要炸毛的模样,又安抚道:“梦境为虚无,自是不会感觉到饥饿。”
片刻,只等来阿辽的一记白眼,转头便不再理他了,虞渊眸子微弯,掩不住的笑意从眼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