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锦初当真是撕心裂肺的疼。
秋季清晨本就寒凉,此时于她而言,哪怕只是一阵清风拂过,亦如同朔风砭骨,带来彻骨的寒意。
她只能紧紧蜷缩着自己的身子,低垂着脑袋,将双腿曲于胸前,右臂环过双腿,狠狠抱住,左臂却因手腕被钉于地面,只能大张着,只动一下手指亦是能让她痛不欲生。
额头满是冷汗,缓缓顺着她娇嫩的脸庞,滑进她的两只杏眸,带来一阵刺痛。
她将双眸紧紧阖着,如蝶般的睫毛却是在不住地颤抖着。
耳边始终是一片轰鸣,她知晓旁人在议论纷纷,却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如此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不过片刻,她只感觉自己的左臂大概已经僵了,毫无知觉,却又不敢抬头看一眼,那手腕上的血洞,仅一眼便足够她心惊肉跳,她怕是再多看一会儿便会当场失去意识!
直待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才虚弱地将双眸睁开一条缝,透过那条窄小的缝,她首先瞧见的,便是那哥哥,钟荀谌。
他怔怔地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哥哥……”
她艰难地张开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弱又坚定地,缓缓出声唤他。
许是声音太小了,钟荀谌毫无察觉,依旧是一副呆愣的模样。
“哥哥……”
她拼尽浑身所剩不多的气力,又放大声音,唤了一声,声音颤抖,带着明显的哭腔。
钟荀谌却依旧只望着她,并无反应。
“哥……”
她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想再唤,却被始终站于她一旁的景尘冷声打断了:
“相信众人也都看到了,这钟姑娘果真是修炼了邪功的,那五具白骨俱是被这姑娘所害。如今宇玄宗便替天行道,将她体内的魔气拔除!”
她听闻这一番话,下意识地睁大了眸子,满是惊诧与迷惑。
不是说,伏魔金针可将体内魔气逼出吗?
她分明未曾修炼什么邪功,体内并无魔气,为何痛彻心扉的一针扎下去,这些人却还说她修炼了邪功?
还有钟荀谌,为何只是怔愣在那,却不再替她出言了?
为何?!!!
小姑娘缓缓抬头,想望向自己的左手腕。
然,她才抬起头,还未来得及看清手腕,景尘又将右手一指猛地松开,随即第二根金针飞射而来,直直刺进了小姑娘才露出来的额头。
“啊啊啊——”
小姑娘又是一阵惨烈地吼叫,那金针带着一股强劲的气力,戳穿她的额头后,又将她脑袋狠狠压向地面,最终就如同左手腕一般,她的头颅亦是被钉在了地面。
额头上顿时鲜血四溅,小姑娘的一张脸俱是埋藏在血色中,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眸子在外,眸中恨意夹杂着惊诧与浓浓的不解!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承受这些?
“啊——”
小姑娘不甘心,又大张着唇嘶吼,鲜血从她的鼻尖滑落,淌过上唇,滴进嘴中,满嘴的血腥味!
她不甘!
她不甘!
她分明什么也未做,为何却要受这罪?
然,即便她那双杏眸瞪得用力,快要将眼珠子都瞪了出来,眸中恨意更是毫不遮掩地要将景尘、还有这里的所有人吞噬,视线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渐渐模糊了。
她知晓,自己要撑不住了。
这般下去,即便不被疼死,怕是也要流尽血而死的。
她的双眸亦是缓缓失力,不再圆睁着,甚至渐渐阖上。
然而,在小姑娘逐渐模糊的视线里,那已看不清轮廓的景尘却是轻勾嘴角,发出一声冷笑,而后,他冷眼瞧着钟锦初,玩笑般地开口:
“前两针下手过快了,这针刺得利索,想来钟姑娘也是没什么感受的。不如此次,我便下手慢些,将这余下三根针,一寸一寸地戳进钟姑娘右手腕,还有两只脚腕里,让钟姑娘好好感受一下这金针逐渐入体的滋味。钟姑娘,你说如何?”
在她惊恐的双眼中,景尘先是伸出左手,将她的右手腕牢牢按在坚硬的地面之上,而后又将右手缓缓落了下来。
那金针泛着森寒的光,尖锐的针尖正对准了她的右手腕,眼瞧着便要刺了下来。
“不,不……”
嘶哑着嗓子,她含糊不清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字,景尘的动作却从未有过半分迟疑,那金针依旧在往下降着。
此时那针尖距离小姑娘的肌肤,不过咫尺。
小姑娘瞪大双眸,紧紧盯着那针尖,双唇止不住地颤抖,呜咽声从唇中断断续续传出。
钟荀谌眸中一阵颤动,嘴唇微张,脚也下意识地抬了些。
见钟荀谌终于有所动作,轻云眸中亦是一阵波动,而后,默默地又后退了几步。
一个字艰难地从钟荀谌的口中溢出:“住……”
然,却也不过一个字,便被猝然从空中传来的怒吼声打断了。
“住手!”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穿云裂石的这么一声。
声音裹挟着惊天动地的仙力,如一道惊雷,砸在这小小的庭院中。
众人皆是抬首,疑惑望向苍穹。
钟荀谌踌躇半晌,终还是抬起了头,亦是望向辽阔无垠的那片天,寻着声音来处。
仅有景尘,听闻此声后,倒是自嘲般淡笑一声,手中金针并未抬离,却也不再往下落了。
钟锦初被那声音一惊,霎时便止住了呜咽声。
她本就瘫于地面之上,即便不抬头,落入眸中的亦是那澄澈的天空。
太阳才升不久,瞧着半片天俱是暖洋洋的。
在小姑娘盛着泪珠的猩红眸子中,那熟悉的身影愈来愈近。
小姑娘一眨眼,泪珠子便如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从眼眶滑落,抚过她鲜血淋漓的脸庞,最终坠于地面,混入那血泊之中。
心下一松,疲倦感便铺天盖地地涌来,她不再挣扎,安然阖上了眸子。
意识彻底丧失前,她心中轻笑,淡问自己一句:
究竟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此时她还不知,有关她的故事很漫长,若想讲清楚,还得从三天前一一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