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承诺怎会是轻飘飘的呢?我既然应了你,必是会做到的。反倒是你,我次次问你究竟要什么承诺,你却吞吞吐吐,从不直言。”
话虽是这么说的,钟锦初心里却是希望绝夜沉永远别说自己究竟要什么承诺。
总归她怕是没几日可活的,承诺这种东西,绝夜沉若是再不说,拖着拖着,拖到她人都没了,他还与谁要承诺去?
可细想之下,小姑娘也不明白,绝夜沉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竟与她做这种交易。
也不知这人在想些什么!
怕是修为深厚,头脑却不好使!
不坑他坑谁!
钟锦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听绝夜沉开了口:“我要的承诺,不久后你便会知晓了。”
小姑娘眨一眨眼:“不久是多久?”
绝夜沉却又用那意味不明的眼神望着钟锦初,直望得她心里发毛,才沉下声回复:“不足一月了。”
“那好那好,你若是想不出来,也不必着急,慢慢想便是了。我既应了你,自是不会食言的。”
小姑娘点点头,心想她也不见得能活一个月,再拖一拖,这些应下的承诺终究是要打水漂了。
可想到此,小姑娘的眸中又闪过一抹狐疑。
她的小命只余不足一月,绝夜沉又说不足一月后向她来讨要承诺。
怎会如此巧?
钟锦初低下头,将那抹狐疑埋藏在暗处。
绝夜沉见状,闷声问道:“你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姑娘便一抬眸,道:“我在想你何时才能动动你那手指头,将我这房子修了。”
绝夜沉环顾惨不忍睹的四周,笑答一声“此事容易”。
钟锦初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指望着他尽快动手,不然这房子还如何住人?
绝夜沉却显然并不着急的,他慢悠悠靠近小姑娘,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小姑娘那一双杏眸。
却见小姑娘疑惑地眨了眨眸,并不知晓他又在打什么名堂。
绝夜沉轻笑一声道:“先叫声‘哥哥’与我听听。”
“我又并非没有哥哥,为何要如此唤你?”小姑娘不悦。
“你那哥哥?”绝夜沉一挑眉,语气漫不经心,“方才那女人在此处设了结界,再大的动静也传不出去,你那哥哥怕是正睡得酣呢。你若指望着他,如今在我面前的,怕是一堆灰烬吧。”
“不修罢了,何必说那么多。”
小姑娘索性往地上一趟,侧过身,曲着右手肘用以垫脑袋,闭眼不再瞧绝夜沉,左手指向了门口。
“你走罢走罢,明日我再向钟荀谌卖可怜去。”
绝夜沉见状,倒是饶有意味地绕着小姑娘转了几圈,如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不错,你如今的性子倒是当真有趣。”
钟锦初并不理会他,只那根手指倔强地指着门口。
绝夜沉抬起脚,轻踢了踢那高高竖起的手臂,将它踢向一旁。
钟锦初也不睁眼,将手臂又摆回了原位。
绝夜沉绕向另一边,又踢了踢那手臂。
钟锦初不甘示弱,再次指向门口。
如此往复几次,钟锦初终于还是恼了,她猛地睁开眸,以手撑地倏地起身,盘腿坐于地上,杏眸狠狠瞪着正抬起一只脚又准备踢她的绝夜沉。
出乎意料,小姑娘发觉绝夜沉竟勾着嘴角,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
“绝夜沉,你多大了?”
小姑娘为表示自己的愤怒,右手狠地拍一下地。
不曾想,那地上正巧有一块应是方才在法力冲击下,不知从哪飞来的木头渣,又好死不死地随着小姑娘那一掌拍下去,戳进了她食指尖。
小姑娘霎时疼地皱眉,嘴角直抽搐。
可又一想,如此会使得自己处于劣势。
于是便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表面上一派风轻云淡。
火烧都熬过去了,这点针扎般的小疼痛算什么。
“呵呵,我与日月共生,与天地同寿。”绝夜沉自然注意到了小姑娘那些小动作,只是他丝毫不同情,反而觉得此番更有趣了,“怎么,羡慕?”
“如此算来,也是个老人家了。您老欺负一个不足百岁的小姑娘可还有趣?”
“不足百岁?你?”绝夜沉右手掐起钟锦初的下巴,将她脑袋抬起,好笑道,“钟锦初,我若是个老人家,你也是个老妖怪了。”
钟锦初才松开的眉头又狠狠皱了起来,转着脑袋想从绝夜沉的手中挣扎出来,尝试多次却未果,只能以杏眸怒视着绝夜沉。
“说话便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怎么,你收我如此多的宝物,我还动你不得?”绝夜沉掐得更紧些,直将小姑娘的下巴掐出了显而易见的红痕,也并不收手,反而左手也动了起来,在小姑娘的左侧寻寻觅觅。
“绝夜沉,我们早便说好的,我以承诺换你宝物,我可从未占你便宜。”不知晓绝夜沉要做些什么,钟锦初心中有些慌,语气也逐渐染上了一丝颤抖。
“你占不了我便宜。从前我便教你,你如今所享用的一切,终有一天是要还回来的。”
绝夜沉并不停下动作,左手依然在左侧的空地上摸来摸去,慢条斯理,丝毫不见着急。
他的双眸却是紧盯着小姑娘,未忽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心慌。
“如此喜怒形于色,看来我教与你的,你早已忘个彻底。”
“绝夜沉,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你何时与我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钟锦初挣扎地更厉害了,她觉着眼前这人陌生的紧。
顶着钟荀谌的脸,却不是钟荀谌,用着绝夜沉的声音,却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萧雯霜也好,绝夜沉也罢,为何今夜都如此令人摸不着头脑?
“你太傻了。”绝夜沉敛下眸,声音了沉着了些,“不过你会懂得。”
“再过二十九日,你一定会懂。”
绝夜沉似是想起了什么,望向窗户,窗外的夜色已深,繁星点点。
“不,现在只有二十八日了。”
钟锦初瞪大了双眸,此时她确认了,绝夜沉定然知晓有关她寿命的事。
只是她不知道,绝夜沉到底在想些什么。
心头有些不安,小姑娘讷讷地唤了一声:“绝夜沉——”
“钟锦初,我有一好消息想告知于你。”
小姑娘疑惑,还未能开口,却听绝夜沉又道:
“七百年前的游戏又要开始了,你开心吗?”
绝夜沉蓦地说了这么一句。
钟锦初的不安更浓重了,这般情况下,他却说什么七百年前的游戏,让她如何能不多想?
“七百年前?你在说什么?什么游戏?”小姑娘着急问道。
绝夜沉却并不理会,他的左手终于寻到了小姑娘那放在地上的右手。
他将小姑娘娇嫩的右手抬起,转眸望向那葱白的指尖。一片鸦色的木头渣正扎于其上,伤口不深,只有几滴血将木头渣的前端染红了一些。
钟锦初也明白了绝夜沉的用意,原来是要替她治伤。
小姑娘略微松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地追问:“归虚功法之事,与你有关?”
绝夜沉松开掐住小姑娘下巴的左手,转而将小姑娘指尖那片木头渣拔去,低下头朝伤口轻吹了口气。
钟锦初只觉着一阵凉风轻拂指尖,掩盖了疼痛,伤口便慢慢愈合了。
“多谢了。”小姑娘低声道谢,将手抽了回来。
“不必理会旁的,好好享用你的最后二十八日吧。”绝夜沉留下最后一句,便消失了踪影。
钟锦初环顾四周,发觉房子已经恢复如初了。
她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身,躺到了床上。只是阖眸许久,却始终未能进入梦乡。
小姑娘轻揉着太阳穴,心绪一片复杂。
今日着实发生了太多,又听了许多不明不白的话。她思索许久,却也理不清头绪,不知不觉间,还是睡着了。
翌日又是在天色大亮时醒来的,今日没了钟锦媛在床边上演哭戏,反倒起得比昨日更晚了。
小姑娘坐起身,耷拉着脑袋,眸边是一圈乌色,整个人瞧着当真是憔悴无比。
“还有二十八日。”小姑娘喃喃自语。
这时,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呦,妹妹你可算是醒了。”传来的是钟锦媛调侃的声音,“也不知你昨夜做什么去了,我来寻你,竟发觉你不在房内。”
钟锦初浑身一激灵,瞌睡顿时去了大半。
“昨夜你来寻我了?”
钟锦媛点点头:“是呀。”
“我不在房内?”
钟锦媛又点了点头:“确实不在。”
钟锦初心下便了然了,定是萧雯霜所设结界的功效。
“来来来,你与姐姐说说,昨夜你究竟做什么去了?”
钟锦媛径自走向小姑娘,在床边坐下,笑眯眯地问着。
“这等小事,你瞒着旁人便也罢了,瞒着我便没必要了吧?”
钟锦初抬眸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自家姐姐,状似开玩笑般说道:“昨夜我险些死了。”
钟锦媛闻言,收起了笑容,面色便霎时严肃许多。
“姐姐与你说真的,你告诉姐姐,昨夜你去了哪里,我保证不告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