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锦初这几日去了三趟浮云阁,不知为何,每次俱是在那里睡了过去,夜深再回自己的房间时,反而是没什么睡意。
被绝夜沉这么一折腾,钟锦初倒是累了许多,也不管那几根白骨,她疲惫不堪地走向床榻,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天蒙蒙亮,而小姑娘正是睡得酣的时候。
原本平静的随风院,却不知为何,恍惚间似是有吵闹声争执声逐渐传来。
小姑娘尚在睡梦中,听不太真切,只感觉那几道声音有些熟悉。
“凌叔,你们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初儿绝不是那样的人。”
“唉,贤侄,实则老夫也不愿如此。只是……如今是证据确凿,初儿虽是你妹妹,你却也不好再包庇她了,还是快些让老夫进去吧。”
“凌叔你口口声声道证据确凿,却也不与晚辈说究竟有何证据,空口无凭便要闯家妹的闺阁,作为兄长的,怎能眼睁睁看你带着这么一群人进去?”
“钟兄,家父确实掌握了不少证据,只是此时若告知于你,怕是你要通风报信的。何况……”
一人话至一半,又停顿下来,有些犹豫,却有另一人将后面的话补全:
“何况,我们怎知你是否有所隐瞒?兴许你早便知晓了此事,甚至这未必不是千岚门的阴谋。如此一来,我们便不得不对你有所防备。”
“一派胡言!千岚门来此,是特意商量围剿魔族事宜的,怎会有所阴谋?”
“呵,这可未必,你们虽口口声声要探讨围剿魔族之事,实则来了几日了,却闭口不谈魔族之事不是吗?反倒是你,听闻你这几日来旁敲侧击白离仙尊的下落,谁知你这番作为是否是为了打探清楚宇玄宗的实力?”
“够了,景尘,住嘴!”
“宗主,弟子所言句句在理。”
“老夫让你住嘴!贤侄啊,此事事关重大,不可马虎,究竟事实如何,还需要与初儿当面对质才可。
”
“只是当面对质如何够?定要翻翻她的房间才可。钟少门主如此遮遮掩掩的,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景尘!”
“凌叔,初儿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我是她的兄长,我了解她。今日你们若是硬闯进初儿的闺房,往后初儿的名声将如何?千岚门又将被修仙界众人如何看待?今日我若活着,你们便休想再往前一步!”
吵闹声越来越近了,睡梦中的小姑娘隐隐有被吵醒的迹象,不悦地皱了皱眉,不知外面究竟有什么好吵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吵闹声终于歇了下来,小姑娘的眉头便也随之松开。
然而不过片刻后,又传来了声音。
“如此,便得罪了。”
“景尘!”
随即,便是轰轰烈烈的打斗声,本应是震撼人心的修仙界两大高手对决,然而钟锦初看不见场面,落在耳中的又无非是几个声音:
“嘭!”
“咣!”
“唰!”
“呲!”
“嘶!”
“景尘,快住手!”
小姑娘的眉头越皱越深,嘴角也不耐烦地动了动,终于,随着又一声巨大无比的“哐”传来,她猛地从榻上坐起身。
那声音如同惊雷,就在她的耳边炸开,直至现在,她依旧感觉,如果自己有心脏的话,此时应是五脏六腑俱在颤动的。
小姑娘深吸几口气,稳下心神,转眸望向传来声音之处——她的房门。
她的房门被一股强劲的法力直接冲开了!
看着倒在地上、已面目全非的那一扇门,还有站在门口一脸冷漠的景尘,小姑娘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自从她住进随风院后,这房间便格外的多灾多难。
先是萧雯霜一言不合便将她的房毁成一堆木片,接着是绝夜沉一个不爽便威胁她要拆了这房,如今又是瞧着一本正经的景尘,不知发什么疯便将她的房门劈了。
好在她昨夜过于疲惫,甚至连衣裳也未脱,便和衣睡了。
如若不然,还不知今早又该是个什么状况。
还不待小姑娘开口说话,又一声怒吼仿佛带着惊天动地的气势传来:
“无耻小人!”
随即,钟荀谌从天而降,也站在了房门口。
他满面怒容,见小姑娘衣裳完整,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脸上愤怒并未因此而减去分毫。
“竟然趁我抵挡你的攻势、分身乏术之时,擅自劈开了初儿的门!这便是宇玄宗的待客之道吗?”
景尘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
“宇玄宗的待客之道,自然是用以待客的,却绝非用来对待修炼邪功的居心叵测之人!”
言罢,景尘狠狠剜了一眼钟锦初。
“修炼邪功?”钟锦初从床上站起,缓缓走向两人,此时凌哲也带着凌珹、墨彬、以及十几个宇玄宗的弟子到了门口,钟锦初便略微俯身行礼,这才望向景尘,道,“莫非是归虚功法?不知景尘公子从何得知我修炼了归虚功法?”
景尘张张唇,正要开口,却被凌珹一把拉到了身后,而凌哲便抢先出口了:
“初儿啊,老夫若非证据确凿,实则也是不愿相信此事是你所为的。”
“凌叔究竟得了何证据?那证据又从何而来?晚辈洗耳恭听。”
小姑娘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凌哲瞧着这样的小姑娘,深叹一口气,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惋惜,又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凌珹将证据拿出来。
凌珹望了一眼众人,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凌哲。
“此乃告发信。今早出现在老夫的房门口,由墨羽捡到,交给了老夫。至于信中写了什么,还是你自己看吧。”
凌哲将信递给钟锦初,钟锦初便也随意地将信展开了。
入目是娟秀的簪花小楷,只是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七张纸,粗略估计,怕是有几千字。
小姑娘诧异,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读下去,险些当自己还在那桃源小筑里翻看话本。
信中语句啰嗦不堪,简略下来,无非是讲述了如下这么一段故事:
写信人自称宇玄宗某弟子,前日里怠惰,不愿修炼,又听闻露华轩将开宴招待千岚门来的贵客,一时玩心大起,便躲于东崖之上,偷偷瞧那露华轩的盛况。
只是不曾想,她却瞧见五名身着宇玄宗弟子道服的女子也来了东崖,于是她躲于一旁,静观事态发展。
那五人一直吵吵闹闹的,也不知究竟在争执些什么,只是还未待她们争执个结果出来,便有一个身着翠烟衫的姑娘从天而降,那姑娘冷笑一声,便施展邪术。
五名女子奋力反抗,却是合力也不抵那姑娘随手一击。
仅转瞬间,躺于地上的便是五具白骨。
那弟子见状便被吓晕了过去,再不知发生了何事。
钟锦初好不容易才读完这封巨长无比、宛如话本的信,将信合上,她眨了眨眸,问道:
“凌叔是觉得,信中那姑娘是晚辈?”
钟荀谌尚不知信中写了什么,见小姑娘看完了,他便将信从小姑娘手中取了出来,站在一旁也翻看了起来。
凌哲道:“你前日着的可是翠烟衫?”
小姑娘点点头,并未反驳。
昨日她的确是身着翠烟衫,此事见过她之人皆可作证,实在是无甚可反驳的。
凌哲又道:“老夫听墨羽说,前日你午前便从随风院离去了。老夫亦是问过那几名留在随风院服侍你们的弟子,他们也告知老夫,前日傍晚才见你回来。如此,前日里你究竟去了何处?”
小姑娘面无表情,也不言语。
前日她去寻了那美人。
只是那美人正是白离。
而白离已有七百年不再问世事,几次见下来,他也的确显然是一副不愿涉足凡事的模样。
若是此时将浮云阁之事说了出来,怕是会惹怒白离。
那她的小命还有救吗?
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在宇玄宗众人瞧来,却正是一副心虚的模样。
见钟锦初不回答,凌哲又道:
“老夫再问你,那是什么?”
闻言,钟锦初便顺着凌哲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两根白花花的骨头,赫然映入眼帘。
一根在地上,一根在桌上。
桌边还有一堆疑似碎骨头的白色颗粒物。
钟锦初:…… 绝夜沉你太坑了╰(艹皿艹 )。
景尘见状,走上前去,拿起那两根骨头仔细瞧了瞧,又将地上的碎骨也拾了一部分,拈于手中打量。
半晌,他冷声道:
“禀门主,正是人的白骨。”
钟锦初:……我说是昨夜有个神出鬼没的人给我送来的,你信吗?
小姑娘心中正郁闷着,又听景尘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
“一根是左尺骨,一根是左桡骨。”
此言一出,凌哲向来和蔼的脸上也是又严肃了许多,凝视着钟锦初,他道:
“初儿房中放几根白骨是做什么?”
钟锦初:……很想说煲汤-_-。
“老夫如今想将这白骨收了,初儿可有意见?”
“呵呵,凌叔你随意,晚辈怎么会有意见呢。”
绝夜沉莫名其妙给她留几根白骨,她还正愁这白骨不好处理呢,如今有人愿意效劳,她自然求之不得。
只是现在好像发生了比白骨更难处理的事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