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未能忍住,发出“噗”的一声笑,而后便猛地抬手想紧捂住自己的唇。
只是那手才抬起来,便有一阵刺鼻的鱼腥味传来。
方才捉了太多鱼了(* ̄m ̄)。
小姑娘那笑还未止住,又被这猝不及防传来的味道熏了鼻,下意识便轻蹙了蹙眉。
嘴角咧着想笑,两瓣唇又因不能笑而紧抿着,肩头因忍笑而不住地抖动着,眉头轻蹙,更有一双手僵硬地摆在空中,甚至嫌弃地往远处移了移。
小姑娘整个人此时瞧起来,便不是一般的奇特。
绝夜沉将手中的杯盏随手往旁边一扔,而后轻启嘴唇,正想念一个清尘诀,却在瞧见小姑娘的那一刻怔住了。
半晌,他道:
“钟锦初,你抽搐了?”
钟锦初:……
小姑娘的笑霎时便僵住了,她的表情恢复一片淡然,只那双手依旧抬着,离身子远远的。
冷冷地望了一眼那不知如今是何神色的绝夜沉,她道:
“你出丑了。”
绝夜沉挑了挑眉,凝视着小姑娘,只是被面具掩住,小姑娘瞧不见。
秋季本是寒凉的,然今日的阳光却是罕见的温暖。
被阳光照拂了一日,就连溪水仿佛都带着暖意。
这院子并不大,正午的阳光将其笼罩在内,仿佛能穿透这里似有似无的一点冰冷,让绝夜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甚至钟锦初也在那一刹那恍惚觉得,若是日子便能这般,许是也挺好的……
吧……
“喂(#`O′),钟锦初,你快翻面啊,再不翻面都焦了。”
“你动作快点,这么慢手慢脚的是没吃饭吗?”
“翻面是这么翻的吗?依你这样子翻,这鱼都要断成几块了,还能吃吗?”
“钟锦初,你的铲子对着哪里呢!”
小姑娘举着把被烧得红彤彤的锅铲,铲头正对着一旁只顾指手画脚却又毫不做事的绝夜尘。
听见绝夜尘的叫嚷声,小姑娘又将那锅铲往前移了移。
绝夜尘却也不躲不闪,只站定在原处,眼瞧着那铲头距他越来越近。
这通红的锅铲,是才从一旁煮的火热的锅里取出来的,此时却愈加靠近绝夜尘,他甚至能隐隐感受到锅铲周边的热气正扑向他裸露在外的那半张脸上。
小姑娘面无表情,手下动作缓慢却并不迟疑。
绝夜尘怎么不把这张嘴一起封了?
亏她方才还觉着这样悠闲的日子许是不错呢。
如今想来,实在是大错特错,但凡绝夜尘的这张嘴还在,她便不可能有什么安生日子可过的。
不如……
将他这嘴烧了吧?
小姑娘虚眯起眸,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那锅铲依旧在缓缓靠近绝夜尘,甚至隐隐有直冲绝夜尘那张薄唇而去的感觉。
绝夜尘挑挑眉,一动未动。
只隔着那张面具,深深凝视着小姑娘此时晦暗的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距绝夜尘的唇,只有一寸了。
此时绝夜尘哪怕是开口说说话,怕是都会被伤着。
如此,这世间便总算是能如钟锦初所愿的清净下来了。
本该是一锅铲下去的,小姑娘却蓦地停了动作。
“嗞嗞嗞。”
身旁的锅里传来油煎万冰流影鱼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焦香气息。
小姑娘猛地放下手,一转身便瞧着那锅里的鱼半面金黄,很是诱人,另半面却黢黑一片,使人不忍直视。
绝夜尘只淡淡瞅了一眼锅中情况,便移开了视线,不置一语,一转头时却见钟锦初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绝夜尘:……你是有多饿?这也下得去口?
“想来……”小姑娘许是察觉到了绝夜尘的目光,她淡淡道,“绝公子应是对这条鱼提不起什么胃口的。虽是如此,却也不好浪费了……”
钟锦初话虽一半,其中深意却是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眨了眨眸,回头望向绝夜尘,期待着绝夜尘的回答。
绝夜尘便若有所思地轻点了点头,几步上前,夺过小姑娘手中锅铲,又从旁拿了个圆盘,宽厚的手掌握着锅铲的柄端,手腕只轻轻一翻,那条鱼便如同能听懂他的话一般乖巧任他手中锅铲抬起。
而后便是轻巧地将鱼摆到了盘子上。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钟锦初从旁瞧着,不知不觉便睁大了双眸。
绝夜尘还有这种技能?
绝夜尘略一抬眸,便将小姑娘惊诧的眼神尽收眼底,随即他又暗自垂了眸,端着那盘鱼,不紧不慢地走向小姑娘。
小姑娘便眼睁睁瞧着那鱼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正想抬起手去接那盘鱼时,绝夜尘却是脚下步子微微一转,便与小姑娘擦肩而过……
带着那盘鱼一起擦肩而过……
钟锦初:∑( 口 || ??不是给她的吗?
却听绝夜尘淡淡道:
“不好浪费了,还是送去喂狗吧。”
钟锦初:……拿鱼喂什么狗?喂花不好吗?
“呵呵,你这里还养了狗?”
如今她倒是当真怀疑这屋子究竟是否是绝夜尘的了?
她与绝夜尘也相识数十载了,却从不知,他竟是个如此有闲情逸致之人。
这木屋着实称不上大,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寝室、膳房、茶房一应俱全,甚至寝室还有两间。
出了小屋,便是一个庭院。
院中有一口窄小的井,井边摆放着一个挂着长绳的水桶,只是这井看来是许久没人用了,即便不时地有清风吹来,井口依然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更有叶子从一旁的枫树上坠下来,些许坠进了深不见底的井中,消失无踪,些许便覆盖在井边,景色瞧起来别样的凄美。
再往前几步,便是那条泛着金光的小溪,这样独特的河流,钟锦初总觉着有些熟悉,兴许是在哪个话本中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溪流的这边只零零散散栽了几棵枫树,对岸却是郁郁葱葱的一片枫树林,一眼望去,只觉得曲径通幽,却不知尽处。
时不时地会吹来一阵风,枫叶互相摩梭着,沙沙作响,与溪水的叮咚声相伴,甚是好听。
几片叶子从树上掉落,慢悠悠地一阵随风飞舞后,轻轻地停在溪水上,最终顺着溪水不知流向何方。
这般美景,当真是绝夜尘这样的人会喜好的?
钟锦初疑惑地皱了皱眉。
绝夜尘却并不理会她,脚下步子未停,朝着屋外走去。
钟锦初心下不解,便也随着去了。
却只见绝夜尘最终是在那口枯井旁停了下来,而后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盘子举起,向着井口,微微倾斜,那条鱼便落了下去。
钟锦初的心口一窒,恨不能冲上前去将那条鱼夺回来。
到嘴的鱼都能飞了啊。
“喂。”小姑娘疾步上前,“不是说喂狗吗?狗呢?”
这里有没有狗她不知道,但绝夜尘是真的狗!
吃他一条鱼而已,至于这么舍不得吗?
甚至倒了也不愿意给她吃?
小姑娘皱紧眉头,很是不满。
绝夜尘却一挑眉,道:
“狗在井中。”
小姑娘疑惑地眨了眨眸,见绝夜尘不似开玩笑的模样,便稍稍靠近了那口井,想瞧瞧绝夜尘是否当真如此与众不同,在井中养狗。
然,还不待她低下头,绝夜尘便又道:
“死在了井中。”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传来,小姑娘一惊,下意识便挺直了身躯,怔怔望着绝夜尘。
“你怕什么?那条狗死在了井中,你却不见得会和它一般。”
钟锦初:果然方才还是应该烧残他的嘴。
钟锦初不知自己是怎么便又随着绝夜尘回了屋中,又不知自己是怎么眼瞧着绝夜尘袖袍一挥,便变出了一桌子的美食给她。
她只记得自己正狼吞虎咽,吃得险些喘不过来气时,绝夜尘便端端地坐于一旁,时不时饮几口杯中的茶。
眼睁睁瞧着满桌子的佳肴逐渐减少,而小姑娘毫无停下来的意思,绝夜尘抿了抿唇,半晌,他缓缓出声:
“她第一次来这里时,便注意到了那些在溪水里肆意游动着的万冰流影鱼。”
钟锦初:???
“只是我平日里性格寡淡,仿佛对什么都不甚有兴趣,却偏偏闲来无事时会经常亲自喂养这些鱼,她应是想着我对这些鱼多少也是喜欢的。如此一来,她在内心里对这些万冰流影鱼也是当宝物一样供着,怕是不敢有一丝多余的想法。”
钟锦初:???
虽不知绝夜尘究竟在说些什么,奈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绝夜尘的这桌美食,大半已是在她的腹中了,如今不听也不行。
“谁知,一年前来的这个菱露仙子,看到凤凰鱼的第一眼就问这鱼味道怎么样,还一副就算味道不好也要尝尝才行的态度。这可是把轻云吓惨了,轻云义正言辞地告诉她这鱼是师傅的宝贝,只能观赏,便是饿死也不能吃。彼时菱露仿佛是听进去了的,却只是进了耳朵没进心。没过几天菱露就玉手一挥,一尾鱼就端端正正躺在了锅里,当轻云发现时,这鱼已经是被烧的外黑里黑,不忍直视,还差点把整个膳房都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