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喜庆的喧嚣中,沈岚温柔地将新娘子抱出来,背着她迈过火盆跨进大门。
????身后鞭炮声锣鼓声热闹非凡。
????大堂前淮安王见他俩进来顿时眉开眼笑,神采奕奕。
????郁离安成亲,政宣帝并未前来,只让小福子备了份厚礼送了过来。
????郁离安被人架着拜完堂,最后被送到了新房里。
????她躺在铺着绣花绸缎被的喜床上,呼吸绵长。
我凑近掀开盖头摸了摸她的脸,温温软软的,心里憋笑,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无琌拉开我将郁离安护在身后。
“这么大敌意做什么。”我无奈道。
无琌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亏的郡主如此信任你,你居然作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坑害郡主!”
“也许吧。”我寻了个绣墩坐下,悠闲地吃着桌上的瓜果。
“等会儿新郎官就要来了,怎么,打算看你家郡主和新郎官洞房?”我剥了颗花生呛她。
“你你你…你简直下流无耻!”无琌憋红了脸骂道。
我继续剥花生:“我又不看他们洞房,怎么就下流无耻了?”
“你!”无琌指着我,最终气的说不出话。
“事真多。”我起身走近她,她立刻警觉,我对她露出笑容,“好好睡吧,你家郡主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吗?”
无琌来不及出声,便被我一个手刀放倒了。
郁离安确实吃不了亏,她早就醒了,况且就算她不醒,沈岚也不会为难她。
“装这么大半天辛苦了吧?”我笑道。
郁离安闻言扯下盖头坐起来,淡淡瞥了我一眼道:“姑娘这是何意?”
“还不是因为沈岚,我觉得你和他有必要好好谈谈了,说不定这么一谈又是一生一世了。”
“我与他已经说很清楚了。”郁离安皱眉,“七天前我就跟他说了,我不喜欢他。”
我撑头看着她的眼睛,笑道:“郁离安,你瞒不了我,你在说谎。”
郁离安坚定的看着我,一字一句:“我不喜欢他!”
大红的龙凤双烛烛火明亮,映照出郁离安坚毅的面孔。
门突然被人推开,带起一阵凉风。
郁离安一愣,看向门外。
我转身,只见一身喜袍的新郎面目温柔,笑意疏朗。
夜凉如水,他身后深蓝的天空中星光璀璨,星月如钩。
沈岚抬步走进新房,无视我走到郁离安面前。
郁离安抬眸望他,眼中是惯常的冷漠与理智。
“有意思么?”她冷声问。
沈岚低头看着她沉默不语。
这两人也不只是怎么一回事,只要一呆在一块空气总能凝固。
唉,沉默,是今晚的奈何桥。
“这是最后一次了。”终于,沈岚打破沉默。
我提起精神继续看,心里丝毫没有点自己碍事的觉悟。
沈岚伸手,似乎想要触碰郁离安的脸,但被郁离安一扭头躲开了。
我心里啧啧不已,沈岚胆子还是太小了,我给郁离安下的迷魂散分量不小,她现在的战斗力基本为零。若是沈岚再强势一点,估计人都能亲到了。
但显然,沈岚太君子了。
我趴在桌上看着他们,看沈岚还要说什么,沈岚像是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转头对我道:“姑娘,你先出去吧。”
我若无其事的起身,抓了把瓜果,点点头出去了,还贴心的关了门。
一关门,我立刻拿出水镜,找了个安静地角落边吃花生边继续看。
画面中沈岚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郁离安。
郁离安不接。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郁离安是喜欢沈岚的,我百分百肯定。在冥界时乘岚崔钰两人看向对方时,眼里总是带着光,星星点点的。
郁离安可能自己也没发现,她偶然间看向沈岚时,眼里的光彩丝毫不比沈岚少。但她毕竟理智,藏的很好,若不是看过她的回忆,恐怕连我都会被她瞒过去。
“不喝便不喝吧。”
镜中沈岚说完这句话,便一仰头将两杯酒都给喝了,喝的急,他咳嗽不止。
郁离安面上闪过一丝担忧,遂又平静下来。
沈岚温和的笑了笑,像山涧清风吹来,带起一树繁花,他的笑倒是很清和。
郁离安起身,摘下发饰道:“既然成了亲,那我便告辞了,望先生珍重。”话语间尽是冷漠。
沈岚仍旧是笑,但眼角却带了泪,他咳嗽出声手捂住双眼。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郁离安,你到底有没有心……”
郁离安摘下手上的镯子,无情道:“随你怎样说都行,今夜我便走了,沈岚,你回纪临去吧。”
话说的绝,做的也觉。
沈岚苍凉笑出声:“对啊,我怎么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
“何出此言?”郁离安抿唇问道。
“真是羡慕你。”沈岚看着她,“忘了也好,以后也都不要再记起来了。”
“你……”沈岚没给她再问下去的机会,手一挥,郁离安便昏了过去。
他将郁离安抱到床上,脸贴了上去。
卧槽,沈岚终于站起来了!我睁大眼睛,连花生都忘了吃了。
但我想错了,沈岚没站起来,他只是轻轻吻了下郁离安的额头,一触即分。
人都弄晕了就这?
就这?!
沈岚真君子也。
我气的又吞了颗花生。
继续看向镜中,沈岚背对着我,但能看见郁离安英丽的面容。
沈岚突然转身,目光直直穿过水镜看向我,我吓得手一抖,水镜差点摔地上。
“子时你便来带她走吧。”沈岚说。
“啊,好的,没问题。”
沈岚转过头,起身,捏诀施法,指尖流泻 出瑰丽的光芒,他弯腰将郁离安扶起,指尖指向她的眉心。
绚丽的光像是得到了指引,纷纷被吸入郁离安的眉心。
我心里大骇,沈岚做得太绝了,几乎断了自己的所有生路。
他在度修为给郁离安,全部的修为!
但郁离安现在只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承受的住。
我盯着镜中,沈岚脸上已毫无血色,他闭了闭眼,又捏诀,这次他的双眼已经开始流出血来了。
这是在玩命啊。
我收了水镜匆匆赶过去。
要死死远点,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死!
我一脚踢开门,沈岚的神格已经被他自己剥下来了。
嘶,本就元神大伤,这下是真的连命都没了。
我连忙施法稳住他的生机。
“颜玦当时可没说过你要玩命,郁离安不会想看到你这么做的!自己把神格弄回去!”我怒道。
“来不及了……”
“什么?”
我一愣,忽然听到郁离安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卧槽,这个疯子!
他早就知道我会拦着他,所以才事先把修为给郁离安渡了过去,若是没有神格,郁离安必定爆体而亡!
气煞我也!
“你!!随便你吧!要死就死吧,到时候郁离安问起来可别说我见死不救。”
“不会了,她不会知道的……”
沈岚手撑在床沿上,已经虚弱的站不住了,他的神格缓缓融入郁离安的元神中,郁离安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终于力竭,整个人伏在郁离安身上。
“你……快死了吧。”我问
“说话真难听……”
夜里的桃花依旧灼灼逼人,在枝头开得灿烂热烈。桃花树下,拴着一匹低头吃草的青骢马,马儿时不时的抬头张望远方。
沈岚携着郁离安的手,将她送出门外。
我勉强为沈岚续了半条命,应该能支撑他三个月,而郁离安也已经醒了过来,虽说她仍旧什么都不知道,还悄声问我沈岚打的什么算盘。
什么算盘?沈岚不让我说,他算的是她的生生世世,不再受天庭的拘束,真正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早就算好了,生死录创造的这一方世界,能让他瞒天过海。
瞒过天庭的眼睛。
“马已经备好了,你走吧。”他停在门边对她说道,一双眼型顶好顶漂亮的凤眸里光华夺目,星光点点似落了满天星子,全然不像要与自己的新婚妻子分离的模样。
郁离安垂下眸子嗯了一声,转身去牵马。
一直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到马的面前,伸手轻抚上马鬃,沈岚扶着门的手指尖发白,即使略倚着门也能看得出身形有些颤抖。但他眼里依然闪闪发亮,莹莹温和,唇角的弧度不减。
也风乍起,新月的清辉中霎时飞满了桃花花瓣,一树繁花飘零大半。
她就快要走了。
沈岚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前方的新嫁娘,呼吸渐渐紊乱,目眦欲裂。
“阿离!”拦下她的念头在脑海里百转千回,使得他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一声“阿离”像微风拂过静湖一般轻轻荡起涟漪,又像一片羽毛一般轻轻扫在人的心上那般轻柔微漾。这是沈岚第一次这么唤她,郁离安微微转过头问:“怎么了?”
喊她做什么。
他看着不远处清月桃花下鸦雏色长发如青丝流瀑,嫁衣轻扬的郁离安,看了许久,久的像是过了一辈子。
长睫轻扇,他忽然露出更加抚慰人心的清朗笑容,目光沉沉朝她道:“无事。”
郁离安一愣,遂也朝他一笑,明媚得似人间四月艳阳天。
这一笑能照亮漫漫长夜。
“别回头。”沈岚怔愣的看着她忽又闭上了眼轻声道。
郁离安没听清又是一愣:“什么?”
“……别回头。”
夜风带着这句近似低喃的话送到她耳边,一字一字的敲在她心上。郁离安沉默地垂下眼帘,微微仰头看着青骢马,伸手轻柔的顺着它的马鬃,马儿乖顺的低下马头往她的手心里拱。
沈岚薄唇紧抿,拢在袖中的手指却渐渐收紧,鲜血顺着指间的缝隙流了下来。
他闭紧了眼。
后来直到离开,郁离安都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狼心狗肺的形象,果真没再回过一次头。
凉风渐起,飞花迷眼。
沈岚终于走出门外,抬头出神的望着天际的新月,那月像一柄剔骨弯刀,剜在人心上微疼。
我远远的看着他们,心里不只是什么滋味,有些微涩,总感觉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对我好,但我给忘了。
康启二十一年四月,郁离安回到了战场,不久大败纪临。
同年七月,淮安王遇刺身亡,郁离安回京奔丧,服丧三年。
也是同年七月,纪临新帝登基,改元靖安,与大陌签订停战协议三十年。
又过两年,佛道兴起,邪祟不行。
似乎在郁离安离开后,所有一切都在朝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即使大陌的雪灾依旧无可避免。
但因为提前做了准备,损失也不算太过惨重。
到这里这个任务也就差不多算是完成了,我观望了几年,确保不会出现意外后便回到了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