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六月间,唐雪媛十二岁生辰在即,发了闺帖邀墨玉与千莘六月十五去定国公府玩。
墨玉与千莘想着唐雪媛的魔性也差不多该压一压了,便应下。
唐雪媛的十二岁生辰宴依然低调,除了墨玉与千莘,便只有定国公的两个旧部,再有皇后与贵妃派人赏了东西送来,便再无旁人。
大人们都在正厅应酬,墨玉与千莘便与唐雪媛在后花园里闲聊,同坐的,还有定国公一个旧部的一对孪生女儿,宋靖苒与宋靖萱。
宋靖苒与宋靖萱稍大些,十四岁,虽是孪生姐妹,性格却大相庭径,宋靖苒大大咧咧的,行事风风火火,颇有些豪气,宋靖萱娴静温雅,一身的书卷气息,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单从气质与行止上,就能轻易区分这二人。
说话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唐雪媛与宋靖苒,偶尔会拉着墨玉与千莘说几句,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宋靖萱听到兴起处,对她们羞赧又温和地一笑。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宋靖苒与唐锦煌的婚事。
当初定国公就与两个旧部约好了,以后若都生了男孩,就让他们结拜为兄弟,若都生了男孩,就让她们结拜为姐妹,若生一男一女,便让他们成亲。
可是毕竟是三家人,于是便又约定,以长者为先。
定国公另一个旧部家里有一独子,前两年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孩当然就不考虑在内的。
唐锦煌是三家人中最长子,宋靖苒又是最大的女儿,他们俩的婚事也算是父母之命,板上钉钉,何况这俩人也是青梅竹马,若是成亲,旁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可偏偏皇室还有一位五公主,对唐锦煌倾心已久,皇帝也有意撮合两人,借联姻一事来拉拢定国公。
这位五公主比唐锦煌略大了三个月,唐锦煌对五公主不是很喜欢,虽有意疏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的意思,就算唐锦煌一边拒绝也没什么用,若是皇帝一张圣旨下来,哪里还容得你反抗?
墨玉与千莘听着,便有些尴尬,这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家事,她们两个外人坐在这里听着成什么样子?
于是墨玉与千莘便借口方便,离了亭子。
千莘逃离修罗场,便撒欢没影了,墨玉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后院瞎转悠。
也不知走到何处,钻进一道洞门,突然就看到一个黑影子扑面,墨玉伸手一拍,将它拍进了花丛。
小黑就地一滚,卸了墨玉的力道,伸出舌头梳理了一下凌乱的毛发,这才从花丛中钻出来,看左右无人,开口道:“你居然打我。”
墨玉撇撇嘴:“谁让你吓我的。”
“哼,本君每日里替你照看着唐雪媛的情况,你不好好报答感谢本君,居然还打我,真是没有良心。”小黑一边说着,一边舔着又一次炸起的毛。
墨玉翻个白眼,不以为意:“哟,多大点修为啊,这就自称本君了?让本姑娘看看,你化形了没有?”
“哼,本君这叫返璞归真,你一个目光短浅小小玉妖岂会明白。”
墨玉也不知他今日抽什么疯,说话如此阴阳怪气,便也没了逗他的心思,直接揭短道:“哟,你这头上怎么秃了一块?是不是你又去抢旺财的骨头,被旺财咬了?哎,不是我说你,生的什么富贵病啊,连肉都不能吃,只能啃啃骨头,解解馋咯。”
小黑听了,果然恼了,却又无力反驳,只好“喵”得嗷叫一声,扑上来用爪子狠狠挠了墨玉一把。
墨玉惊叫一声,没有想到这混蛋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一个不防,竟被他挠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
墨玉也怒从心起,用力一甩,将没有抓稳的小黑甩到地上,骂道:“好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亏我好心好意让千莘用血养着你,你就这样对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黑见惹恼了墨玉,也知道墨玉的脾气,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掉头就跑。
墨玉看着手上渗出的血迹,气的牙痒,追上去,转了几个圈,便看到形色有些匆忙的唐锦煌。
“墨玉姑娘?”唐锦煌快步走过来,“方才是你在叫?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墨玉愣住,随后想起刚刚小黑挠她的时候,她确实叫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让一只猫挠了一下。”
墨玉说着,将被猫抓过的伤口给唐锦煌看了一眼。
墨玉的衣服本就紧致,此时手臂上被抓出一道血口,袖子也破了。
唐锦煌皱眉:“是什么样的猫?”
“一只黑猫。”墨玉如实道。
唐锦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真是抱歉,那只猫是媛儿养的,宠坏了,性格有些刁。”
墨玉正在气头上,便也没有放过小黑的意思,顺着唐锦煌的话道:“原来是唐小姐的爱宠。我看他生的可爱,就逗逗他,谁知道他好凶啊,突然就挠我,幸好我躲得快。唐少爷还是要叮嘱唐小姐,平日里也要小心才是,别被误伤了。”
“嗯……”唐锦煌点点头,又问道,“媛儿怎么没有陪着你,真是失礼。”
“不不不,不是唐小姐不陪我,是我自己觉得有些闷燥,便辞了唐小姐,出来随便走走,没想到扰了唐少爷的雅兴,真是抱歉。”
“无妨,左右无事,我也不过是不想凑热闹,便独自一人来此观花。听到有人叫喊,便过来看看。”
“嗯,”墨玉轻轻点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道,“那,唐少爷继续赏花,我就先走了。”
“姑娘留步。”
墨玉疑惑的看着唐锦煌,却见唐锦煌从袖中取出一瓶药膏,递了过来:“女孩子身上,还是不要留疤比较好。”
墨玉闻言,灿然一笑:“不用了,少爷莫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回去让莘儿给我配副药就行了。”
唐锦煌眼神微微飘忽了一下,轻轻一笑,点点头:“是我多事了。”
“哎?”墨玉一愣,连忙道,“不不不,我没有嫌弃你的药的意思,我只是……我……我只是想,你肯定,比我用得到这些伤药,就不用交给我这么浪费了,唐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的不用这么破费的。”
唐锦煌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眼神稍沉了两分,笑容更甚:“无妨。你的衣服破了,不如,我带你去找媛儿,让她给你找件衣服换上,你与媛儿身量相差不多,应是能穿的。”
墨玉看了看手腕上破碎的衣袖,便点点头:“那就多谢唐少爷了,还给你添麻烦,真是抱歉。”
“走吧。”唐锦煌没有与她多客气,径直绕过她往后院走去。
来到花园中,宋靖苒姐妹还在于唐雪媛聊天,只是话题早已换了。
见唐锦煌于墨玉一同前来,三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墨玉看宋靖苒有些不喜的打量眼神,扬起一抹微笑,还未开口,唐锦煌先对唐雪媛说话了:“墨玉姑娘被小黑挠伤了,你去找件衣服给她换上吧。”
唐锦煌的语气淡然中还透着些生硬冷漠,与平日看唐雪媛的神情大不相符,也不知是故意,还是见到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有些紧张。
唐雪媛先是有些怔愣,正在奇怪自家大哥怎么和墨玉一起来了,她该如何替他们解释,此时听到唐锦煌的话,下意识便点了头:“墨玉妹妹伤到何处?我着人去给你拿药膏?”
墨玉连忙摇头:“不用了,多谢唐小姐的好意——”
唐锦煌将药递给唐雪媛:“伤到手臂而已,我看过了,伤口不深,但是袖子扯坏了。”
唐雪媛接过药膏:“我知道了,那我先带墨玉妹妹下去换衣服,大哥替我招待二位姐姐吧。”
唐锦煌脸色依旧淡漠,面无表情地拒绝道:“太子殿下他们还在习武场,我就不奉陪了。”
亭中三个少女的脸色都有些失落,但却又知道朝廷中人哪有不应酬的事,只好点头应诺。
唐锦煌对墨玉微微点头,墨玉也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唐锦煌便转身离去。
墨玉看着唐锦煌的背影,再看看因为方才一时惊讶,竟然没有与唐锦煌说上一句话而懊恼的宋靖苒,微微垂眸,没有说话,乖顺地等着唐雪媛告别两位好友,牵着她的手往小院子里去。
墨玉依稀记得,她见到唐锦煌的时候,唐锦煌说,他是不想凑热闹,所以才独自一个人溜出来,在无人处观花,然后因为听到了她的叫声,才会赶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面对自己的妹妹与未婚妻,唐锦煌却说,太子殿下在习武场,他要去应酬。
唐锦煌自然是没必要骗自己妹妹的,那就是,在骗那个未婚妻?
看来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父母之命,对唐锦煌来说,与那五公主应该没什么区别,都是唐锦煌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应付的人……
唉,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儿真可怜啊,连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