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你便住下吧，若是有人来找你麻烦，我尚且可以帮你挡一挡。”言挽澜头也不抬，盯着棋盘上的死局。
妖蘅淡笑，微起嘴角道：“我可不能污了你的清白，你日后可是要做鹤族族长的，不过今日过晚，便多谢你的收留了，等到明日，我便起身回妖族，毕竟作为妖神，还是要还妖民一个交代的。”
言挽澜抬头，似笑非笑：“随你，你的住所还是之前的地方，我便不送了。”
妖蘅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言挽澜见妖蘅离开，扬起的嘴角落下，低头不语。
七百年前。
一个稚嫩的少年刚刚学会飞羽，傍晚一个不小心便跌落妖界之地，遇见了躺在桃树上的少女。
“打扰了，请问姑娘，这是何地？”言挽澜抬头望着她。
妖蘅撇了眼言挽澜，闭上了眼，“你不是仙界人吗？自己感知便是。”
“在下不才，法力低微，还无法做到感知，姑娘可否告知小生这是哪里？”言挽澜有礼。
妖蘅眉心轻皱，抬眼，坐正，小腿在空中摇摆，“仙界人不是都会感知吗？你为何不会？”
“姑娘怕是对仙界有误解，只有法力甚者才能做到感知地步。”
“噢，是吗。”妖蘅迟疑片刻，说道，“这里是妖界桃花源，桃妖所住之地。你若是想出去，那就得等到明早了，自傍晚起，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如此啊，那妖界可有客栈？”言挽澜小心翼翼的说道。
“客栈？没有，也不需要，你直接住在我家便好。”
“这个……不行，若是被旁人看见了，那你我的名声不就都毁了。”
“噗！”妖蘅捂嘴一笑，“你当是什么，怕被捉奸吗，这里不是仙界，妖界可没那么呆板，若是被人看见了，便说是无路可去的来往者便好了，旁人看见也不会当一回事。”
“可……若是被仙界人知道了，那……”
“怎么，我都不怕名声被毁，你还担心上了，那便这样吧，你住我家，我便去和卿鸢一起住去，这样安排可妥当？”妖蘅气愤道。
“那便多谢姑娘了。”言挽澜难堪，他只是担心若是他爹知道了，那便会逼迫他前来提亲，虽然鹤王从来都不喜欢妖界，但他儿子毁了人家的名声，他是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他可不想娶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
妖蘅凌空而下，打量了一下言挽澜，说道，“你便跟着我走吧。”
桃花林内春灵纷飞，并非是黑漆漆一片，萤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你叫什么？我叫妖蘅。”
“在下言挽澜，我有一事要问问姑娘。”
“尽管说便是。”
“你怎知我是从仙界来的。”言挽澜跟在妖蘅身后。
“仙界在上，鬼界在下，凡界之人一入妖界便会引恶灵缠身，你从上方而来，我自然第一个想到的是仙界。”妖蘅得意洋洋的说。
“原来如此，不过，如今正值盛春，何来夏萤？”
“如此并非夏萤，此乃春灵，春灵生长于桃树林中，白日里躲在巢穴，夜晚方可出来觅食。这春灵可是妖界独有的。”
许久，桃树逐渐稀少，潺潺的流水声渐渐传入耳中，入目的是一片竹屋，原来，这有一片村庄。
“棠妖阁。”妖蘅已经走到最偏远的一个竹屋外，朝言挽澜挑了挑眉，“怎么样，我取的名字，好听吧。”
言挽澜顿了顿，后知后觉的回了神，“好听，原来，姑娘是海棠妖？方才看姑娘斜倚桃树上，便自认为姑娘是桃花妖了。”
“我自天地生灵，日月供养，虽无父无母，却也逍遥自在，成妖时遇见了一只桃花妖，便成了朋友，既已成妖，便不怯环境，于是便在这定了居。”妖蘅若有所思，随后转头一笑，“我怎么和你说出了这些，你进去吧，我就先行离开了。”
言挽澜望着妖蘅离开的背影，思忖良久。
两百年后，又是一年春，芳雪除尽，繁花盛开。晴空万里，花瓣凌空飞舞，身穿蓝衣女子在树枝上极为突出，不过也是养眼的。
“姑娘。”言挽澜依旧是在同一个位置仰望着树枝上的妖蘅。
妖蘅觉得这声音有些许耳熟，抬眼一看，疑惑坐起：“怎么又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嗯……”言挽澜尴尬地笑了笑，“来找你说说话的。”
“找我？自我认为，咱们的交情可不那么要好。”妖蘅挑眉冷笑。
“其实只不过是来谢谢你那日的收留之恩的。”
妖蘅听后，无语道：“不需要，你走吧。”随后继续躺下，感受春风的轻抚。
“我言挽澜有恩必报，不然我心里会过不去的。”言挽澜急说。
“你过不过的去干我何事？”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可以，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妖蘅倏尔睁开双眸，眼中发亮。起身便随着花瓣凌空飞下，淡蓝衣裳随风翻飞，面前的少年微笑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俨然又是一副画。
“真的？”两张稚嫩的小脸因为妖蘅的突然靠近凑的极近。
言挽澜顿了顿，咽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嗯，你尽管说便是。”
“那，我想你陪我去凡界看看，你可做得到？”
“啊？这……”言挽澜为难，自己自从第一次去到凡界便有些反感，毕竟他从来都不喜欢过于喧闹的地方。
“怎么，这都做不到？”妖蘅失望，“那便不需要你了，你走吧，就当你已经报了恩吧。”
妖蘅刚想转身离开，便被拉住了手，“等等！能……能做到。”言挽澜深深叹了口气。
凡界一个小巷内，突然冒出一对少年少女，少年身着白衣墨袖，眉间红火印记。少女正值豆蔻年华，稚嫩的脸颊伴着发亮的双眸，蓝衣衬出了少女白皙的皮肤。
“你别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若是这样，倒还不如我一人前来呢。”妖蘅不爽。
言挽澜听后，收了满面愁容，一改为笑脸相迎。
“这就对了，我已经规定好了行程了，那便……”妖蘅找着方向，往南边指定，“先前往茶馆吧！咱们听戏去！”
就如此，言挽澜陪着妖蘅逛了整整一天，早已是筋疲力竭了。
“姑娘，今日可玩的尽兴？”
“嗯……还行吧。”妖蘅满意的回答到，突然，从妖蘅右方传来一声猫叫，妖蘅看了一眼左侧的言挽澜，便一同闻声找去。
小巷里没有街上的明灯三千，暗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妖蘅随即幻化出一盏海棠灯，灯芯是颗夜明珠。
白光摇曳着带领二人，恍惚间在转角处看见一只受伤的白猫，颤抖着后退，听见后方来人之后便转了方向，恶狠狠盯着两边。
“小猫儿别往那边去，快过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
从转角处出现一只苍老的手，一只招呼着猫儿。
“喵！”随即白猫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扑向妖蘅，妖蘅斜眼一瞪，因为不知道白猫是好是坏，只是斜身躲避，“喵！”白猫扑倒在地，再次撞伤了不知怎么已经受伤的左后腿，奄奄一息。
而此时，前方那个苍白的手的主人迎着白光走了出来，是位老太太。
“你们是何人？快把那只猫交出来！”那老太大喊道。
“你要这只小猫做什么？”妖蘅回头看了眼已经昏迷不醒的白猫，问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再不走小心我吸了你的血，正巧你们这细皮嫩肉的……”语罢老太贪婪的舔了舔干燥的嘴。
妖蘅察觉不对，“你是恶灵！”
恶灵，是妖界内的恶妖，因为没有身体，只能以黑魂形式浮于空中，这天下恶灵奇多的两个地方，一个是生恶灵的妖界，一个是锁恶灵的锁妖塔。
而锁妖塔内的恶灵，皆是为祸凡界、被仙界关押之灵。
“现在知道也好，那便开动大餐吧哈哈哈！”老太邪笑。
“那你为何要和一只猫过不去？”言挽澜不知何时已经抱起地下的白猫，在治疗它的伤。
“它可不是普通的猫，这可是只将要成妖的猫。”老太已经不在乎一只猫了，要是能吸食前面两位少年少女的血，可比白猫好多了。
传闻中，在升妖阶段或升仙阶段的生物的血能使人的肌肤回春。
“既然是即将成妖的猫，那也是半只脚踏入妖界了，那我管定了！”
“你……你你是妖？”老太结巴道，她在妖界被妖欺压了几百年，如今好不容易逃离妖界，却又见妖界之人。
“挽澜，照顾好白猫，我去和那老太聊聊。”妖蘅细长的右手缭绕着青丝，侧脸对着身后的言挽澜，嚣张一笑。
言挽澜神情一滞，仿佛这一眼，便是万年。
随后灯悬浮停立于空中，妖蘅双手一张，便凌空而起，蓝衣翻飞，直直飞向那已经惊慌失措的老太。
那老太见来不及躲避，便也顺势而上，想一掌与妖蘅对上，奈何普通恶灵而已，被妖蘅一掌击退，撞上身后的墙，吐了口血。妖蘅的衣裳被溅上血珠，蛾眉微皱。
妖蘅左手现出一锦囊，朝老太那边一挥，那恶灵便收入囊中，而身体化为白骨，散落一地。
妖蘅得意一笑，转身就丢给言挽澜。
“把猫给我，你把这恶灵关入锁妖塔吧。”
言挽澜思忖了半晌，最终还是把猫交给了妖蘅，“恩已报，我便离开了。”
“好，今日多谢你的陪伴，若是来日你想喝海棠酿便在那桃树下找我吧。”
仅这最后一句，言挽澜便记了五百年。
五百年后。
“若是几百年前，我不在乎你的名声，那如今，你是不是早已是我的妻了。”言挽澜收敛了心神，“不过若是那样的话，你会恨我吧。”
他承认，在妖蘅说她出来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时，他的心情是愉悦的，尽管知道，妖蘅从来没有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