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你尽管提。”为了救他,她可以无所顾忌,哪怕肝脑涂地。
“很简单,就是你自今日起,便不能再踏出魔界一步,除此之外,你不能动花颜一根毛发,不过呢,得到暝晶后可再作别论,但在暝晶没能得手之前,你不能动她,懂?”
惜月咬紧下唇,“可以。”为了萧辙,她愿意,只要萧辙能活,她只有他了……
可魔尊后而的话,却叫她身心重创,一蹶不起,“丑话说在前头,凭我的能力也只能叫他撑一天的时日,一天之后,他便要魂归西天。”
“什么,只有一日……”她眸色沉落,目无聚焦,极为涣散。
“没错,就一日,他的身子,撑不了多久的,哪怕本座费尽半成功法,也只能让他多活一日。”
“没关系,一日也好一日也好……”她没有办法了,哪怕是一刻,哪怕是一瞬间,只要他能多活一时,她都是满足的。
十里红妆铺成,惜月一袭烟罗软纱,凤冠霞披,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萧辙婚服在身,站在桥头,迎着他的新娘子。他涂上了女人用的粉脂,为的就是掩住面上的煞白无色,让她看来,不至于那么难过。
他知道,他不能再陪她了,这条路,已到头。
“月,你今天真漂亮。”他用这世间最暖人的笑语,与她共赴喜堂。
可这喜堂,萧条惨淡,没有热闹的景象,唯有一方冷清,只此他们二人而已,魔尊都不愿来看,说这种时候太晦气。
的确太晦气,和冥婚并无差别。
惜月转身将门闭上,两颊微微泛红,眸中似有疑虑。
萧辙不解,“你为何将门关上?”还不等他明白过来,她已经一点点解开衣带,层层剥去。
“你这是做什么!”萧辙有气无力地吼着,拾起地上散落的红袍,紧紧裹在惜月的身上。
“你不想要我吗?”她静静问着她,一字一句,却是伴着泪与心碎。
“要?我自己已是个时日无多的人,怎能拖累你,叫你以后嫁不出去。”他尽量用调侃的语气答她。
“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为什么还有嫁不嫁的出去一说?”她眼眸泛红,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这是她大喜的日子,她应该笑,应该快乐。
“傻不傻,大好一姑娘,六界第一美人,排队取你的人数不胜数,只是可惜了你的这只手臂,没事过个百八年也能长出来,到时候照样是个亭亭玉立……”他噎住了,怎么也说不下去,他知道以后她的模样,他再也不能看见,心中的哽咽疼得要命,使他吐不出一字。
“我只是想在这世间,留下点你的影子,一点也好。”她几乎是用求的,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情感,她就想有一个和他的孩子。
“所以你想留下孩子?”他摇摇头,心中一阵发憷,他何尝不想同她共枕同眠,尝试男女之欢,只不过他现只是一个将死之人,留下来的,不过是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他不能这么残忍,“不可以,月,听我一次,好吗?”
“待我死去后,你要嫁人,要嫁一个真正能陪你长情,走很长一段路的人,要靠得住,别找那种花心大萝卜,叫你心碎的,我不能碰你,希望完玉于他,到时你才不会怪我。”
“我不,我不想嫁给别人……”她再也绷不住自己强忍,眼泪一排一排地往下流。
萧辙看了看天际,一只鬼差已在那方等待多时,“我想我的时间也快到了,月,你以后在魔界要好好的……好好的照顾自己,快些把我忘了吧,快活的活着……”
“不要,不要……”惜月慌乱地抓着他的衣角,就像小时候,他要走时,她不愿的样子,如出一辙。
“永别了,月,保重。”他四散在空中,再不得他一点踪影,她伏在地上,哭得快要死去,心口就像被万针同刺,郁结滞在肺腑,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她葱白的指尖一把把抓在地上,血痕斑斑,磨得发乌。
“花颜,你真是好狠的心,为什么,你什么都要抢,你什么都能得到,最后的最后,你却连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念头也要抹去!”她几近崩溃,嘶吼在喉,沉吟在心,痛得她肝肠寸断。
为什么,为什么她哪怕步步避世,哪怕自断一臂,哪怕甘居魔界,却始终换不来平静的日子,甚至想和萧辙共结连理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愿望,她也要这般无情,叫自己与他天人相隔!
“我恨你,我恨你!!!”惜月在咆哮,在向九重天的众仙咆哮,在向那身居高位的花颜咆哮。
指尖深深嵌进她的血肉里,滴滴艳色,顺着掌心流下。
……
花颜起身,欲出房门,去找惜月。可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看守的仙侍,花颜正愁如何出去,却闻那其中的一个仙侍发问。
“那是什么?”一位小仙侍站在门口,看着幕布上滑落的明星,惊艳至极,无与伦比。
“这你都不知道,这天星陨落势必为哪位上神要仙陨了。”
花颜闻之,出于好奇,也出来看,果然,西北角的一颗天星,正缓缓而下,她寻思这,是哪个倒霉的家伙儿遭此大劫,心中免不得一阵唏嘘哀叹。
“西南角……怕是那位吊儿郎当的大神仙吧。”
“哪个吊儿郎当的大神仙?”
“萧宇尘啊!就是我们冰愠宫的这位啊。”小仙侍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萧宇尘……花颜脑袋一阵发晕,怎么可能……
没有多想,也忘却了找姐姐的事,她夺门而出,门外两个本是受暮林之命看护她的小仙侍都没法拦得住她。因她火急火燎不要命的样子,着实吓人。
一步之遥,就是刑台,可是这刑台里里外外都被结界所覆,任她捏来掐去,怎么样都不破,她急了。
使出浑身解数,破剑指出一道真气,那结界方才散去,“你为什么要替花颜的名,去承受着万年蚀骨之痛,她明明如此绝情……”
“你们在说什么?”话音凛然而清脆。
只此一声,萧宇尘的眸里都是欣喜,仿佛周身的黑暗都尽数去了。
“花,花颜?”他小心试探,生怕大一点声音,她就会被吓跑。
“什么替我的名,为什么西南方的天星开始陨落!萧宇尘到底怎么了!”她用最大的嘶吼,来掩盖看见萧宇尘与梦境中别无两样的惨淡,心中猛然绞痛,她想哭,却不能哭。
“你不知道吧,你在凡间和一位娘娘结了仇怨,害了人家一百来口人的性命,按三界规矩,你身为神仙却无端害人,是要遭万年忘川苦的!这万年你都投不了胎!”
宁儿边泣边诉说,却被萧宇尘制止,“宁儿,住口!”
“不,我偏要说,你可知那天宇尘去了何处?他亲自下到鬼界就是为了改你的名字,用他自己的元神来顶替你来受罚!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听着你的暮林哥哥说东指东,说西信西,你可知他是想默默替你受下多少的悲痛啊!”
“宁儿!”萧宇尘快要撕破喉咙,可宁儿根本不听他的,她知道他委屈,默默承受着一切,她定要为他讨个公道来。
“而你呢,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愿,你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用最毒最狠言语刺痛他,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宁儿步步紧逼,恶狠狠地凝着花颜,叫花颜无地自容。
“她说的都是真的么?”花颜步履微颤,通体冰凉,转向旁边本该在鬼界却偏偏出现于此的鬼差,鬼差默然不敢吭气,看向萧宇尘,也不作声。
“好,你们都不说话,那我且自己去瞧!”
话罢,花颜御风而坠,直入冥府,“是不是萧宇尘顶替了我的罪过!”她两手撑在冥王案前,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冥王。
冥王被吓了一跳,试了试额上的汗珠,咽了口吐沫,“姑娘姓甚名谁,生辰为何。”
“花颜,生辰……”她自小没有娘亲,更不识得自己娘亲为何人,更别说自己是哪天生的了,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
“花颜?哦,本王想起来了。”不等她思虑自己的生辰八字,冥王见其架势,听其名,望其颜,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小声嘟囔,“果然是夫妻二人啊,一副德行,毛里毛糙的。”
“你说什么?”花颜只听得见一丝细碎的字句,压根不知道这冥王说了啥。
“没说什么,说姑娘好面相。”于是瘪瘪嘴,继续翻着命薄,这几天,命薄翻得勤啊,冥王无奈。
“你瞧吧,这就是那天你家夫君来改的,他说他愿意死后替你承受万年蚀骨之痛,这忘川悠悠,蚀骨之痛是小,只是这孤苦寂寥之罪,便很难受咯。”
花颜端着那本命薄,手颤得厉害,大滴大滴地泪花落在了命薄上,“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哎呦,小姑娘,当心你的眼泪哦,别把我命薄搞糊了。”冥王赶紧抢过来,生怕花颜给他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又开始小声说道,“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为了个情字呗。”两叶小八字胡在冥王的嘴上翻飞。
万年之苦,岂是挥之即来覆之即去的,她不能想象一个这么洒脱而自由的人,要困守在忘川里,日日蚀骨,日日锥心,万年啊……
“他其实是爱我的,对吗?”花颜泪流满面,急着要旁人给她个答案。
“小姑娘,他爱不爱你,你自己怎会不知道?你只是喜欢蒙着自己的心,再告诉自己,你一点都不在意,不累吗?”冥王有意无意的说着,却引得花颜一阵心酸。
“冥王大人,怎么会此般说辞?就不怕误导别人吗?”温婉清淡的声音,灌进冥王的耳朵里,冥王肃然警觉起来。
果然,眼前又多了一转翩翩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