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庆本是替父亲传话,到了宋家大门,也就进个门的事,可他偏偏等在门口,目光将宋君迎过来后,将父亲的话传达给宋君,由宋君转达,所交代之事无非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对于刚刚被段安庆撞见两人相拥一事,段安庆没有提起半分言语。
宋君客套邀段安庆进去喝杯茶,段安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以有事为由离开了。
宋君想起段安庆送给她的名画,想着有一日该拿些什么还他,好不欠着。
暂时不用嫁人的姜世宁难得清净了番,却也多了几番不安。
当初皇帝突然指婚,未明确指定姜家哪个女儿,姜世宁曾听闻姜赫是有意推出姜素素,但陈氏不知在姜赫耳边吹了什么风,便将姜世宁推出来,说是她是长女,也是嫡女。
姜世宁不争也不抢,三皇子又正好符合她的要求,成个亲倒也没什么,不抱期待也不会有失望。身在官家哪有什么儿女情长,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偏偏这三皇子瞧不上她,还逃了婚。姜世宁有一瞬间是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竟让三皇子放火逃婚也不肯娶她,她都没嫌弃他无权无势。说不挫败那是假的。
到现在也未听说有三皇子的消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逃婚,而被烧的府邸也在维修重建中。
现在外头开始有人同情姜世宁了。毕竟又有人给她正了被未婚夫抛弃之名。
应芜每每看见自家小姐“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就无比堪忧。
姜世宁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个繁华之地,像是一座皇城,天空阴霾,地上有鲜血,有士兵的尸体,四周有很多带枪的士兵朝她视野围了过来,姜世宁顿时感到一阵惊慌,可那些士兵并不是围着她,而是围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衣绸上已染上斑斑点点的鲜血,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红衣女人,哪怕被士兵围住,他仍不害怕地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士兵们似乎被男子的气场给镇住,竟一个个都有些恐惧地往后退了退,直到远处高空中射来密密麻麻的羽箭,方向都是朝男子而去时,姜世宁猛然惊醒,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凌乱的长发落在前襟,房间的烛火已燃尽,光线黑暗,姜世宁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刺麻的冰凉。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窗户没有拴上,已经被风吹开,一下没一下的摆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雨水打在窗棂。
姜世宁下了床,借着夜色,走去将窗户拴上。
姜世宁的手刚碰上窗木,外面一个闪电,将漆黑的夜照亮一瞬,就是因为那一瞬,姜世宁与窗外仅隔半步距离的东西对视了。
为何说是东西,因为那不是人,是一团黑物,身形与姜世宁一般高,体行却肥胖,应该被雨淋了,可地上掉的不是雨水,而是那东西身上的黑气,看不到嘴脸,全身黑不溜秋的,就只露出一双红色无瞳孔的眼睛,姜世宁就是与那双红色的眼睛对视了,还没反应过来,连吱都没吱一声就晕倒在地。
那东西见姜世宁突然晕倒,红色的眼睛还往窗户里探了探,见姜世宁真的倒在地上,表示很懵。
成玉从背后出现,鸦黑的羽毛化作棍子往那东西顶上一敲,跟敲木鱼似的,还回弹了一下,成玉一连串的骂过去,一张乌鸦嘴,喋喋不休,“你咋把她吓晕了?啊?谁让你出来吓人的?啊?你不会变身你瞎变个啥?啊?我要是没认出你这尾巴,我早把你打折了,长不长点记心?啊?里面那个女人是你能吓得吗?啊?”
那东西被成玉一敲,瞬间发出“嘤嘤”地委屈声,从而身体缩小,变成了一只缩小版的麒麟,其背有翼,下身有尾,那乃是天地灵气凝结出的灵兽,名曰蛮吴,浑身都是宝,却也拙笨,容易被骗了去。蛮吴不会说话,也修不了身,但不甘心,非要研究怎么变人形。
成玉说完,又问了一句废话,“谁让你跑来的?”
因为百九越已经出现在成玉的视线里,成玉倒忘了,蛮吴是百九越的跟屁虫。
蛮吴像是做错事似的,小步小步地躲到成玉身后。百九越来到窗户旁,一个隐身便进了姜世宁的房间。
成玉被百九越周身的气息给冷到了,他连忙将蛮吴踢出来,“这不关我的事,它吓得!”
百九越没有说话,他将晕倒在地上的姜世宁抱了起来,然后抱回到床榻放下。
蛮吴飞上窗想偷看,成玉立马拎住它的后颈,顺便将窗户关上,刚走两步,成玉背着手又悄悄折回来趴在窗户上从细缝里偷看,而蛮吴还在成玉的手上垂死挣扎。
屋子的光线很暗,百九越替姜世宁盖好被子的动作突然停顿了。
窗户外偷看的成玉瞧见,也瞬间瞪大了眼,正想打算看百九越下一步动作时,蛮吴在他手上太闹腾了,成玉下意识拍了过去,想让蛮吴消停,哪知竟被蛮吴张口咬住,还不撒口。
成玉吃痛,一把甩飞了蛮吴。
姜世宁的衣襟带松了,露出了锁骨,百九越伸手替姜世宁系好,目光却下意识停在姜世宁的左肩膀处,百九越一倾身便看到她肩膀上的那两个胎记,一时间他深邃的目光变得柔和,百九越抬手抚上姜世宁的肩膀。
姜世宁再一次惊醒过来,天已大亮,回想起夜时做的梦以及醒来关窗时的情景,仿佛是做了个梦中梦。但看到外面有下过雨的痕迹,又怀疑昨夜她在窗口看到的到底是真是假。
应芜敲门进来,替姜世宁梳洗。
下过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大理石上的雨水还未风干,姜世宁无事在府里走动,经过书房时,意外听到了姜赫的声音,因为这个时辰姜赫应该是去早朝的。
与姜赫一起在书房还有吏部尚书,估计是有什么要事商谈,姜世宁本无意去听,但却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不由好奇地停下脚步贴在门窗上 。
“姜大人的意思是那把火是三皇子自己放的?”吏部尚书惊愕地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姜世宁微微皱了眉。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从三皇子失踪起,我就应该知道,他不会那么安分的,他岂会放过那个机会,皇上将他困在西五所不让任何人靠近,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三皇子的身份,若是被旁人知晓,怕是……”
“跟你我有什么关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不是皇上护着,三皇子早该死在二十五年前。”
姜世宁一怔,未能从姜赫的话里反应回来。
“当年是我们逼得太紧,拿舒贵妃的命留下三皇子的命,已经是皇上最大的退让了,这些年,皇上对我们的怨言一点都没减少。”
“皇上糊涂,我们可不能糊涂。”
“我看姜大人你啊,就是不满皇上将你家世宁指婚给三皇子。”
后面的话姜世宁没有再听,她看到管家匆匆走来,她立马闪到一边去,走回自己院落的路上一直出神。
姜世宁突然想查三皇子的身世,以及他的生母,二十五年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姜赫为什么要那样子说。
皇宫的史记向来是保存在天禄阁,姜世宁自然是进不去,也看不到。她找来姜永,姜永倒是意外。
姜永说:“我也是听刑部的糟老头子说的,三皇子的生母是贵妃,贵妃嘛,一般都是极受宠的妃子,但那位贵妃早在生下三皇子后就殡天了,听说牌位未入宗庙,关于贵妃其容貌,其家世,无人得知,道是二十五年前伺候过贵妃的全部都换了。”
“阿姐怎么突然关心起三皇子?”姜永问道,随及一脸震惊的样子,“阿姐,你莫不是对三皇子动了心吧?”
姜世宁瞪了姜永一眼,“明面上他是我未婚夫,我还不能关心?”说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别跟父亲提起。”
若不是成玉那张脸白里透红,就他那一成不变的黑衣服早就融为在夜色里。
他在百九越面前走来走去,蛮吴也跟着成玉小碎步地走来走去。
百九越倒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品了两口。
成玉不懂,非常不懂,他停下脚步,在后面欢快跟着蛮吴一头撞上成玉的小腿。
“我不明白,很是不明白,你说你,既然找到了她,为何不去面见,眼下她对人间那三皇子可是很感兴趣,你也不怕她被抢了去。”成玉说道,随之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怕她不是,也是,她现在的性格跟以前确实不一样,完全像两个人。”
“她就是她,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百九越说道,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便消失不见。
蛮吴见状想跟上去,却被成玉揪住了后颈给提了起来。
蛮吴挣扎,想变身却被成玉一巴掌拍没了气势,蛮吴顿时焉了。
“你啊,天天就知道跟跟跟,我看你是要忘记你的前任主人了。”
蛮吴小腿一蹬,扭头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