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陷入一片漆黑中,夜色朦胧,伴着清凉的夜风。
孟奚走下床拿过自己的外裳穿上,左手一动,就牵动了伤口,孟奚倒抽一口气,脸色惨白。
屋内亮着一盏烛火,只照亮方寸之地。
许是在床上躺久了,孟奚出现一点点眩晕,但很快恢复意识。他向屋外走去,抬头入目的刚好是玉颐抱着一堆捡来的木柴从外头走回来。夜色正浓,玉颐的身形越来越近。
孟奚就这么杵在门口看着那女子走进院子,一点点向他靠近。
玉颐依旧带着面纱,打她进院子时,她就看到了孟奚。玉颐的目光很淡,没有任何波澜。
孟奚朝玉颐走去时,突然出现个身影,把整张脸放大在孟奚眼前,且凑得很近,孟奚直接被吓得退了两步,直直跌落在地,胸口处的包扎瞬间渗出了殷红的血。
孟奚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女子,像是见到鬼似的,不是那女子突然出现吓人,而是那女子的身形竟是透明的。
只见女子转身,对玉颐笑道:“我就说嘛,他能看到我!”说着又回过身,对孟奚扯了扯嘴角,算是第一次见面打个招呼。
“七音,你吓到他了。”玉颐走了过来,叫着女子的名字。名叫七音的女子凝视了一眼孟奚,随之转身消失不见。
孟奚盯着七音消失不见的地方,久久未回过神。
玉颐将孟奚扶起,孟奚不喜欢有人碰触,在玉颐接触他手臂时,孟奚下意识躲开,玉颐倒未觉得尴尬,她收回手,退了两步看向他。
孟奚却觉得尴尬,是因自己刚刚拒绝了她的好意。
玉颐在院中生了一堆火,火焰上方吊着个小锅,玉颐煮了些野菜汤,孟奚坐在玉颐的身侧。他的伤口又裂开了,玉颐得重新给他包扎。
孟奚解了一半上衣,露出心口半边,火光的衬映下,孟奚的肤色显得暗黄,胸口上的肌肉均匀,除了最严重的伤口,周边还有几道小伤口,是剑伤。
孟奚一直侧着头,不敢与玉颐正面对视,鼻间出却能清楚闻到玉颐身上淡淡地幽香,还有一股道不明的味道,孟奚闻着并不觉得讨厌。
对于七音的身体为何是透明的孟奚似乎一点都不好奇,所以没有问玉颐,而玉颐也没有解释给他听。
但孟奚还是出声将白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地话再次重新问了一遍:“是姑娘救了我吗?”
玉颐认真地给他上药,回答的倒也直接,“看你还没死便带回来了。”
孟奚听后,郑重道谢,随后又问道,“姑娘为何以面纱示人?”
玉颐目光停顿了一下,说:“我自幼样貌丑陋,怕吓着他人。”
玉颐说的认真,孟奚听得一半真一半假。
玉颐给他上好结,便拉开与孟奚的距离,孟奚赶忙将自己衣服穿上。
火光映在玉颐的脸上,她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面纱下的鼻梁微微顶着,孟奚偷偷拿眼看玉颐,好像能从她的眼睛可以勾勒出她面纱下的容貌。
哪知,七音又出现了,一个弯腰横在玉颐和孟奚中间,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孟奚,阻挡了他偷看玉颐的视线,这回,孟奚没有被吓到,他怔松一刻后,立马别开视线望着火堆。
七音看了孟奚一眼,走到玉颐旁边坐下。
火光下的七音,透明的仿佛要蒸发。
孟奚忍不住看了一眼七音,七音也在看着孟奚。
小锅的水滚了,玉颐掀开盖子,一股清淡的香味飘散开,烟气袅袅而上,孟奚闻着下意识饿了。
玉颐盛了一碗汤递给孟奚,汤放凉了一会,孟奚喝第一口时,却意外发现玉颐并没有给自己盛,便不由问道:“不喝点吗?”
玉颐拨动了几根木柴,说道:“不饿。”
孟奚听她这么说,也未深想。
“哎,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我?”七音突然问道,这话明显是问向孟奚。
孟奚一怔,似乎在认真酝酿怎么回话。良久他看向七音跟玉颐,道:“害怕的事情众多,自己本身……”孟奚突然停顿了,绕过这句话,继续道:“没什么可害怕,世间万物皆有灵,众生皆平等,什么稀奇古怪不足为奇,再说是身旁这位姑娘救了我,她都不害怕,我又有什么害怕的。”
“常人是看不到我,能看得到我的,都不是人。”七音说道。
孟奚听到七音的话,清冷的深眸中闪过一丝阴翳,随之抬眸看向玉颐。
玉颐不动声色地盯着火光。火堆里霹雳吧啦燃烧着木柴,空气里的气氛有一瞬间凝结,谁也没道破。
玉颐这时起身,看着孟奚,说道:“不早了,你早些歇息,莫要再牵动伤口,否则容易溃烂。”转头又看着七音,淡淡说道:“我先进去了。”
七音没吭声,无聊地玩着地上的几个碎石子,但手却是穿过石子,怎么抓也抓不到,可她偏偏乐此不疲。
玉颐走进茅屋,孟奚在身后跟上。
孟奚身上的黑色锦服破了几个口子,是剑造成的。
屋内只有一个床铺,玉颐在墙角里铺了干燥的稻草,刚好够自己躺着,她跪坐在稻草上整理这简陋的安寝之地。
孟奚站在她身后三尺之处,看着玉颐纤瘦的背影,微微出了神。
玉颐似是有察觉,回过头,一眼对上孟奚的眼。
玉颐询问的目光让孟奚眼神闪了闪,然后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外面的那位……”
玉颐回道:“不用管她,歇息吧。”
孟奚还是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他在深宫待得久,接触的人寥寥无几,受过的教育也与其他皇子不一样,老师给他解释,是因他父皇不想他卷入皇室尔虞我诈的纷争中,他看过许多书籍,却无人教会他应如何与人相处。但他知道受人恩惠理应报答。
许是孟奚盯着她许久,玉颐皱了眉,她略略看向孟奚,还未开口问话,只听孟奚说:“我睡这里,你睡那吧!”孟奚低下头,不再瞧玉颐。
玉颐眉眼微微弯起,短暂笑了一下,不以为然,“我睡在这早习惯了,眼下只想把你伤养好,等你伤好了,你就走吧。”
玉颐的话很直接,孟奚却只能抬头看她。
“安歇吧!”玉颐说完,和着衣背对着孟奚躺下。
孟奚的伤口又疼了,他捂着胸口,走回到床榻,躺下时,又下意识看了一眼玉颐,玉颐依旧是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屋内亮着烛火,有淡淡地药香味混杂着一丝霉味。
或许是因为昏睡了五天五夜,孟奚此时睡不着,身杆子躺的笔直,两手安放于腹,睁着眼睛盯着屋顶。想一些想不通的事。
半夜时,蜡烛早已燃尽,孟奚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外面的夜色透了进来,屋内有一点点暗淡的光线。
孟奚轻声下了床,拿起自己的外套向玉颐走过去,衣服轻轻披在玉颐的身上。
孟奚走出屋子时,玉颐睁开了双眼,她耳目太过敏锐,稍微一点动作,她都会惊醒,她抓着身上的外套,微微探起身子看向走出屋子的孟奚。
院子的火堆只剩一堆点点星火,还冒着烟雾,七音并不在。
成玉飞过丛林,飞到环山附近,高空盘旋,随之飞下,落地时,乌鸦真身瞬时化作人形。
成玉闻到了桃花酒的味道,一眼瞧见百九越的身影时,便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就知道他在这。成玉朝百九越走去。
百九越坐在大石子上,身形枕着一座石壁,似是睡着了,脚下落了两三个酒瓶。百九越这次并没有穿艳红的衣裳,而是着了整套素白,看上去,犹如谪仙。
成玉站在百九越身旁,叹了口气,脚下也踢动了酒瓶子,酒瓶子磕在石子上发出清脆地声响。百九越只是皱了下眉头,并未醒来。
“原以为找到她,你就不会躲到这里来喝酒了。”
成玉想将百九越带回去,哪知刚近身,百九越身后就生出一条红色的大尾巴挡住了成玉。
也不知百九越是没睡还是在做梦,贴着石壁的脑袋蹭了蹭,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出了声,声音带了些醉意,“别打扰我陪她。”
成玉疙瘩了一个,指着百九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打了一下横在自己面前的红色尾巴,这一打啊,百九越身后一下子蹦出九条红色的尾巴出来,一条条的尾巴灵活地在摆动,有两条尾巴竟硬生生地打出了个结。
成玉汗颜,果然是只喝醉酒的狐狸。
成玉没在看百九越,而是目光盯着百九越靠着的石壁上,石壁上左侧了一行小字,字迹斑驳,显然是长时间刻下的。
成玉懒得理百九越了,转身离开。
“上书:未亡人 ?百九越”。
百九越缓缓睁开眼,伸手抚上石壁上冰凉的一行字,随之安心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