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说他和百九越都搬来城南了,姜世宁有一阵恍惚觉得是因为自己,但她连忙把这想法甩开了,成玉好似知道她的心思,在旁直言就是因为她才来的城南。这下姜世宁没法从容了。
那只大鹰是成玉变出来的。成玉一昨晚在林间里拉着他的同族磕唠磕唠,他本就无聊,整日闲散惯了,又不好好修行,每日里就对着一只狐狸跟一只兽实在烦闷,便出来找找同族,才不会觉得自己脱离了族类。
对于成玉再次出手帮她一事,姜世宁除了感谢,不知道要以什么作报答。
与成玉同行下山的路上,姜世宁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一步步套路成玉,“你有多少岁了?”
“八百四十一岁。”
“是不是所有动物都能成精?”在姜世宁的意识里,超过一百年的都是能成精的。
“那不一定,像我那一窝能修炼成精的就我一个。”成玉说这话时很是自豪。姜世宁睨了他一眼,又问:“你跟着他很久了吗?”
成玉自然知道姜世宁说的他是谁,便认真地数了数,答:“有两百年了吧,不过期间里,九越睡了一百五十年。”?
姜世宁的眉毛微蹙,“能睡那么久吗?”
成玉这回盯着姜世宁的脸看,语气也严谨了起来,“他受了伤,差点元神俱灭。”
姜世宁依旧蹙着眉,不说话,元神俱灭的话应该是相当严重了,姜世宁这才知道原来妖也会受伤。
沉默良久,姜世宁才开口问成玉:“他为什么会受伤?”
“还不是被该死的除妖师伤的,我赶到的时候,他抱着你,背上被射满了箭,虽然不会死,但身体是活的,会疼。” ??
不知缘由,听到成玉简单陈诉这些话时,姜世宁的心口突突地抽紧,突然想起她曾做过的一个梦,与成玉说的似乎一样,她抓住字眼,重复一句,“抱着我?”
成玉这时停下脚步,姜世宁也不由跟着停下,她直觉成玉有话要跟她说,果然,成玉拉着姜世宁的袖子,“就是你的前世,唉你又记不起,等有空,我讲与你听。”成玉刚说完,姜世宁就直截了当道:“不用,我现在不想知道。”
姜世宁自是察觉不出她语气里带有酸味,而成玉也自是听不出,但带着幽怨的眼神睇向姜世宁,“可是,小世宁宁啊,我家九越是真的喜欢你,虽然他是妖,但你不要怕,在这个世上他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你了,你要好好待我家九越,莫要让他伤心。”
姜世宁听到这么直白的话,耳根突然微微泛红,但觉得听着怪怪的,就像是一个长辈将他家子女的终身托付于她了?
“等等!”姜世宁打叉,无比认真,“人妖殊途。”
成玉眨了眨他圆溜溜的眼睛,也无比认真,“但可殊途同归啊。”
姜世宁嘴角抽了抽,愣是反驳不出。
姜世宁知道百九越与成玉所做地一切,皆因百九越所说的,她的前世。
前世是什么,她曾一度好奇,但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
但成玉为了让姜世宁心中有九越,就将自己是小白点的事给抖了出来,在姜世宁与三皇子婚礼一月前,也就是那日晨时,她推窗看见的乌鸦就是成玉,那是成玉第一次出现在姜世宁周边,被九越安排来守候在她身边,那时百九越虽然已经醒来了,只是内丹还尚未修复好。成玉说,“嫁人?他怎么可能让你嫁人!如果不是走水,他可是要去抢亲的。九越都说了,让你挂着别人未婚妻的名,他实在不舒适,就让那老头取消了你的婚约。”
成玉口中的老头是洪武帝。
但姜世宁的心思在前头,一想到自己被一只乌鸦偷窥了一个月,她恨不得拔了成玉的毛,她记得她有一次当着乌鸦的面把衣服脱了!
成玉捂眼,“我真的没看,不然九越会杀了我的。”
成玉在城门时就与姜世宁道别,还跟她说了他与九越新住的地址,姜世宁对城南的地形还不熟,一时也不知道在哪。成玉说没关系,倒时来找她玩耍。
按成玉说的,他与九越几日前就来到了城南,可为何,他明知她也在城南,为何没有来见她。有这种的想法的姜世宁觉得太自作多情,大骂自己别想太多。
姜世宁回了一趟姜宅,将茶箐交给应芜摊晒于日光之下。随后跑回于大夫的药铺。
从经过一家挂着白绫在办丧事的门前后,姜世宁便步伐匆匆。
姜世宁在捣药时,这是于大夫第三次注意到姜世宁心不在焉。
于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夫,看上去慈眉目善,平易近人,他只比姜赫大几岁,但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显老,发白的胡子犹如山羊胡,说话间一动一动的,让人忍俊不禁。
于大夫走了过去,在姜世宁身后刚出了个声,姜世宁就被吓得反应有些过激。
于大夫见状,不由担心问道:“从你进来时就精神就恍惚,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姜世宁抬头望向她的师父,目光穿过于大夫的左肩时,瞳孔不由放大,随之很快低下头,说没事。
于大夫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多问,只是让她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姜世宁点了点头,在于大夫转身走开时,姜世宁再度朝于大夫的方向望了过去,门堂前有个模糊的身影,正看着姜世宁,铺里伙计走过,那身影消失不见。
自从一个月前她能感应到一些常人所感应不到的东西后,她的眼睛似乎也能看到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直到现在越来越清晰,姜世宁一开始很害怕,在知道这世间有妖后,她就理应知道除了妖,肯定还是其他妖魔鬼怪,只是她还没做好应对的准备。
日昃时,太阳偏西,院子里高墙将夕阳挡住,姜世宁站在院子里拨了拨竹筐里晒了一整日的草药,刚想着可以端进屋时,姜世宁突然察觉什么,僵着身子不动,眼珠子却往后瞟了瞟,最后慢慢转过去,就被站在离她数几尺距离的人给吓了一跳,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女人的鬼魂,脚不着地地飘在姜世宁面前,姜世宁还未看清鬼魂的模样就迅速转回身,虽然姜世宁没看清,但她知道这就是跟了她一整天的东西。
姜世宁心里暗叫,“别再看我了,我看不到,我什么也看不到。”
身后那东西似乎窥探到姜世宁的心理,着急地往姜世宁走去,姜世宁自然是感应那鬼魂的靠近,吓得全身抖了一下。
“我知道你能看见的我,姑娘,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有声音传入姜世宁的耳中,即便她心中生出恐惧,想要表面镇定也已经溃不成军,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有只鬼魂在自己身后站着,姜世宁当然瘆得慌,她姑且相信那话,慢慢回过身,快速看了一眼那鬼魂,还好不恐怖,一个年轻的女人,因为样子憔悴,拉低了几分容颜,盘着发,富贵人家装扮,显然是位贵夫人。
“你……你想怎么样?”姜世宁看着面前的鬼魂,身子出于害怕的本能往后昂,那鬼魂估计是察觉自己靠太近还是吓到了姜世宁,便往后飘去,拉开了距离。
“我不想自己走得不明不白,姑娘,你帮帮我好不好?”鬼魂竟然向姜世宁跪了下来,这一动作把姜世宁吓了一跳,连忙想去扶起,但脚步刚杀出,又畏畏缩缩退了回来,赶着让鬼魂起来,被一只鬼跪着,会不会折她寿?
姜世宁听鬼魂细细道来,原来她是城南谢家千金小姐谢祯娣,谢家财大气粗,她的夫君姓周,是上门女婿,去年谢老爷去世后,家中产业全交于周女婿周生打理,夫妻二人和睦,孕有一子,三岁半。父亲离去的这一年里,她渐感自己身体虚弱,请了郎中,倒是喝了几个月的汤药不见好转,前几日她无意发现府上新来的婢女在她煎药里不知加了什么,她未撞破,但私下拿去查验,才惊恐地发现,她数月喝的药里都添了一记慢性毒/药——乌头。她当然气急败坏,连人都不带去擒人。却撞破周生与那新来的婢女暗通款曲,谢祯娣与周生大吵一架,却反被他们杀害,溺毙于荷塘里。成为鬼魂的她才知道自己的夫君与那丫鬟是青梅竹马,二人情投意合,周生愿意入赘谢家,是因为贪上谢家财力,他也给谢老爷下了同样的慢性毒/药,即便死了也查不出死因。当她得知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恶魔。眼下,她还得知那女人想趁着她尸体下葬后再过个数日对她儿子动手。
“姑娘,我求求你帮帮我,救救我的儿子。”眼看谢祯娣又要跪下,姜世宁连忙阻止,“我帮你!”
并非姜世宁多管闲事,只是她现在已知真相,出于人道,她需要做点什么。这般惨无人道,灭人谢家,怎可让凶手逍遥法外,还心安理得的占着别人所物。
那谢祯娣大喜,连忙感谢姜世宁。
姜世宁来铺里之前经过谢家,谢家在办丧事。真如谢祯娣所说,断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谢祯娣死于非命,成为鬼魂,飘荡的两日里她查到杀害她爹的证据,奈何自己不能与人沟通,今日姜世宁从谢家经过时,不小心与谢祯娣对视上,虽然姜世宁很快有将视线别开,但谢小姐知道姜世宁看得到她。
姜世宁与谢祯娣约定入夜便遣进谢家,先找谢祯娣身边的婢女。那婢女被周女婿威胁,不敢吐露半点实情,但她却是唯一的证人。
于是到了夜晚时,姜世宁刚踏出药铺门一步,整个身子就彻底僵住了。
百九越竟突然出现在门外站立着,阔别一月有余,姜世宁再次见到他,这一个月里,她有想起他的模样,一如眼前,红衣翩袂,玉树临风。
姜世宁僵了半会,向他走过去,有些不知所措问道,“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