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朝生说。她虽然没见过顾荣本尊,但是一眼便看出了其前世今生的因果。
照云也反应过来,这不是附身在陈如寄身上的顾荣吗?
顾荣点头。
朝生也了然,听他们说初霁把顾荣的魂魄为自己所用,让他成为自己佩剑的剑灵。
“你怎么又恢复原来的模样了?陈如寄呢?”照云问他。
“陈如寄的父亲患病身亡,我也没必要再做陈如寄了。”顾荣答道。
“你来此有何事?”朝生问他。
“初霁仙君醒了。”
朝生闻言眉头微蹙。
“君上别担心,初霁仙君并没有乱跑,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长明殿等君上回来。”顾荣连忙劝慰道。
其实当初霁醒来得知他的续元灯被灭,又想起阵法也被毁,起初是想杀了朝生,后来又想杀了自己。折腾了半天,等杳默和他说清楚朝生做的一切后,他才消停下来。但是顾荣不会说。
朝生松了一口气。
“那就先回去吧。”朝生道。
反正现在一无所获,倒不如回去再想办法。
顾荣点头,转身为他们引路。
朝生感应着他身上的剑气,是残雪剑的剑灵。残雪是初霁现在用的剑,仅仅是一把普通的神剑。虽然这把剑放在众多神剑之中,也不算逊色。但是与他从前的青霜剑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只因青霜剑是万年寒冰的冰核炼化而成,威力无穷。且当年随初霁四处征战,立功无数。
只是朝生似乎从来没见过传说中的青霜剑。好像从见到初霁开始,他就拿着残雪剑。
“等等……”朝生停下来问道:
“初霁的青霜剑呢?似乎从未见过。”
“埋了。”顾荣道。他跟着初霁也有一段时日,自然对这些事了解一些。
“埋了?为什么?”朝生从前对这些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但是现在突然就很想问。可能是因为初霁给她带来太多麻烦,所以才想揭他老底吧。
“因为那把剑没能护得了扶兰帝姬,也没能杀了那些害死她的人。所以初霁仙君认为它没用,就埋了。”顾荣如实转述道。
“竟是因为这个?”朝生轻笑,想来是他自己不敢面对,却去怨那无辜的剑。也许他更恨的是自己。
似是想到什么,朝生讥诮道,“扶兰死得的确窝囊,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一群小人手中。我若是初霁,就该让她死在自己剑下,也免得受那些小人折辱。这下青霜剑也算发挥它的用处,也就不至于被埋了。”
照云:“……”不愧是君上,想法居然如此清奇!
顾荣:“……”初霁为什么要杀扶兰,他又没病。
“其实,如果注定一死,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上,或许比死在别人手里更要心甘情愿吧。”照云竟然站在扶兰的角度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顾荣看着这两人,表示十分无奈。这长明殿没几个正常人吗?怎么这一个两个的想法如此与众不同?
朝生却而是开启了新世界大门一样兴奋,“照云你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说不定扶兰也是这么想的!”
顾荣:“……”你们一个个都爱得这么变态吗?
“埋在哪了?”朝生问。
“什么?”顾荣茫然。
“青霜剑。青霜剑埋在哪里了?”饶是一贯沉静的朝生,语气中也带着一丝迫切。
“天界和凤凰族大战的地方,不嗔河畔。”
没等说完,朝生的身影已然化为一阵风消失。
照云和顾荣只好先回长明殿。
不嗔河,是两族交战之地,也是初霁和扶兰相隔一千多年后再见面的地方。
不嗔河水一如往日那般平静而清冽。因着鸟迹飞绝,人踪全无,周遭景致也带着苍凉萧瑟之感,千万年未曾改变。当年的古战场早已折戟沉沙,旧时的痕迹也早已湮灭,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朝生感应着河岸上的灵力,她在寻找青霜剑。
一颗古树下剑气四溢,隐隐带着寒意和戾气,是青霜剑无疑!
不等朝生靠近,便察觉出附近的封印之力。
封印的存在感十分微弱,但力量却极其强大。想来初霁当时把剑埋在这里,也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或是取出。
但朝生自然不会顺他的意。旁人打不开的封印,她自然能打开。
召出和光剑,朝生三下五除二破了那封印,才取出埋在地下的青霜剑。
青霜剑出世的一刹那,霎时间神力四射而来,寒光乍现,霜华如练。剑身威压强大,寻常小仙小妖根本不可能靠近半分。
就在此时,续元灯也亮了起来,周遭也闪烁着光芒,灵气强大。
青霜剑上的灵气尽数引渡到了续元灯内,一时间不嗔河边仙气四溢,引来风起云涌,河水也涨了潮。
从前续元灯光芒微弱,现如今……
朝生勾唇,“是扶兰……”
*
近日的缥缈仙门格外热闹。原本以青色和蓝色布景的门面如今张灯结彩,红绸喜字随处可见。
“既然确定是这里的弟子所为,看来我们要深入虎穴查探一番。”楚狂站在缥缈山门口,双手环臂,悠哉道。
之前在御风宗,他们都是隐匿了气息暗中查探,并没有现身。如今情况不同,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就无需暗访,只能明查,所以都现身了。
原隰表示赞成,“不如趁他们婚宴混进去。”
“好主意,我们就假装去送贺礼,混进去再说。”楚狂和原隰今日意外地没有对着干。
但是鹭华却是神情凝重,停在原地不说话。
“怎么了二殿下,你这……有故事?”楚狂看出了鹭华有心事,问道。
他自然是明知故问,当年鹭华那些事,他也是知道的。
“这里有几位故人,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贸然进去,恐怕会打草惊蛇。”鹭华收敛起之前的神情,平静地说。
“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二殿下独自前往,我和楚狂一道,我们就装作不认识。这样一来,二殿下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他们自然会小心提防。那么我们行动也方便了许多。”原隰建议道。
“喂,我干嘛要和你一路?”楚狂又开始了。
原隰讥诮地看着他,“就你还好奇,还问我?你好奇为何要同我一路,我还好奇你为什么明明一脸不耐烦不乐意还要来调查鲛人族的事?你不是自诩狂妄不羁吗,怎么也会做那些身不由己、违背心愿的事情呢?”
原本原隰是懒得和他周旋的,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对于楚狂的恶意也并不十分在意。他知道楚狂本性不坏,只是见不得他而已。只是有的人的确嘴欠,而很多时候你也没有必要忍着。
楚狂登时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分明也是懒得搭理这档子闲事儿的。可有些事的确又不得不做。
“你说的确实没错,”楚狂没有否认,“但老子有什么办法?老子身为南海龙绡宫的女婿,老丈人家出了事能不管吗?也就你是个倒霉的,才跟着来掺和这档子闲事。”
原隰还是感到很惊奇,就算他先前偶尔听朝生提起过,还是想要冷嘲热讽:“就你这副德性,还能成了人家鲛人族王室的女婿?”
“……”
楚狂沉默了一瞬,又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地说道:“这话你可说错了,想当年龙绡宫可是上赶着求老子去当女婿的。” 楚狂竟然还颇为自得。
“求你?好歹也是鲛人族公主,配个仙族贵胄没什么问题,轮得上你吗?”换了平时,原隰自然是半个字都不想和他说,绝对懒得搭理他。但今日,原隰并不打算无视他。口舌之争虽然低俗且浪费时间,可是他现在最多的大约就是时间。
“活着的自然轮不上,如今老子就权当捡了个漏。”楚狂道。
“……”
原隰似乎有些没听明白,又似乎听明白了。总之有些不太确定:“你的意思……她死了?”
“嗯吧。”
“……”
楚狂也反应过来不对劲,“老子凭什么告诉你啊,切!”
原隰也没心思八卦,更不好奇他那些破事,于是回归原本的话题:“你不愿意也可以单独行动,总之这事是你揽下来的,和我其实没有半分关系。”
“你……”
楚狂还想找争辩,却被鹭华打断:
“好了,就这么定了。”
鹭华心情不大好,自然懒得听他们吵。
“行吧,那就这么办。”楚狂撇撇嘴道。谁让人家心情不美好。不过,等他和原隰一起行动,看他怎么收拾他!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诶,这是谁的婚礼呀?”
这才是楚狂最想问的问题。
守门的弟子道:“自然是我们贺掌门和枕月长老。”
前面的鹭华闻言神情凝滞,似跌入无底深渊。
楚狂也怔了一下,“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五日后大婚。”
“……”
*
长明殿内外灯火长明。郑云笺坐在石阶上,凝神思远。
照云坐在她身旁,问她在想什么。
她说,“那时候,家里的生意很忙,闻笛总是早出晚归,我就坐在门口等他。夜里虽然很冷,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但我知道我的是有盼头的,他总会回来,所以我愿意那样等着他。
“就像这样,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天很黑,他问我这样等,怕不怕。我摇头,他却在第二日在门口放了许多盏灯,那么亮,那么暖。
“现在我一样在等他,我眼前一样有许多盏灯,可是他不会回来了。我的等待毫无意义。”
“可你知道吗?”照云笑着看向前面,“你失去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郑云笺不解,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人青衣长衫,朝她走来。?
初霁看到郑云笺心中只有痛苦和遗憾,她是她,却又不是她。
他告诉她,“阿兰,你忘了很多事情,我会帮你把它想起来。”那时候就算你怨我恨我也没关系,只要是你就好了。
郑云笺看到初霁本来十分欣喜,听了他的话却又愣了一瞬,她现在拥有两世的记忆,他却告诉她,她还忘了很多事情。
“你愿意吗?”不论是何时,初霁都不愿逼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郑云笺朝他笑笑,“我愿意。”只要还能再见到你。
她当时向长明殿许的心愿就是再见到他,如今真的实现了。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