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没了。”
啥没了?阿莼顶着滑稽模样,鬼使神差看窗外的夜幕袭来的日落黄昏后:“……。”
长忘放下书走过来,从案几上给阿莼倒了杯清水,递过去。目光无意在阿莼脸上停留,实在没忍住,薄唇委婉的勾了勾。
阿莼很少注意自己仪态,从来都是差不多就行,但见连不拘言笑的长忘都没憋住,略有尴尬,稍微整理下。
懒洋洋起身想要活动筋骨,肩上一件夜蓝外袍意外滑下,躬身捡起,想必是长忘醒后给她搭上的。
还算有良心。
“谢谢。”阿莼本顺手打算按往常习惯将衣服叠起来,骤然想起长忘没有一丝褶皱的变态叠法,索性直接递还给他:“还是你自己来吧。”
人家帮你盖了衣服,最后还要人家自己叠,于情于理都非常不妥,可阿莼就是这么理直气壮的给了。
长忘也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了。
阿莼随意活动了番,眼看临近晚膳时辰,见他再也没有赶自己之意。索性,也不纠结要不要走,候着脸皮重新坐回案几,想寻个话题,继续赖在这里与美男联络感情。
案几相对,两人一时静默,半天没说话。
对阿莼而言,只因午间打量了他的睡颜,精致容颜在脑海中一时挥之不去,现下他的一举一动,阿莼跟强迫症似的,总想有意无意想看一眼,似着了魔一样。。
许是看的多了,总能对上长忘目光。
眼尾微翘的凤眸,带着粉晕,带着星星点点的细碎光亮,如此漂亮的眼睛,毫无征兆的拨动下心中的弦,乍然,有点慌,但慌什么,被自己归纳为还是见美男太少,得空去其他几方世界多见见世面。
最后,强拧拧神镇定下,呃了好几呃,都没找到话题开头。
阿莼自己就这么纠结拧巴了半天。
长忘也饶有兴致沉闷的任她拧巴半天。
最后结论是,她还是回屋吧,总这么赖着,只会讨人嫌。
“我先回去,有事再找你。”阿莼终于良心发现,起身开了门。
“不留下一起吃饭吗?”长忘轻如羽毛的声音。
茫然!
无比茫然不确定!
阿莼见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长忘,突然哪根筋搭错要自虐留她一次吃饭。
瞬间,更心慌了。
这一次,阿莼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终于对自己确定杀心,要害她!
惜命!
“算了,你好好休息。”
长忘重新给阿莼空杯斟好茶,神色平静:“扰也扰了,睡也睡了,不差一顿饭。”
阿莼笑的勉强,总感觉有坑,硬着头皮,知难而上:“那……就吃吧!”
闲余,长忘竟破天荒找了个话题:“你与清筝如何认识的?”
清筝?
他问清筝干嘛?
但这没什么可掩饰。
细细说起:“儿时,我特别顽劣,谁都管不了,整日不打几场架,不闯点祸就难受。用哥的话来说,跟混蛋流氓没区别,整日吓唬扬言要把我扔妖族界自生自灭。”
“起初我以为哥在开玩笑,可后来他把这事儿给办了,要知道我还是个屁事儿不懂的孩子。”
“但我也不傻,守在秀山浊漳河与妖界清障河的结界处,碍于神族的一步之遥,妖甚少。那时,小孩子,总是闲不住,想找点事干。当时我随意拿了个石头在脚边刨坑,一点点挖,挖着挖着,竟挖出条比我指头粗,半死不活的小蛇,当时以为待在土里的都是蚯蚓。一时兴起,琢么蚯蚓有两头,即便从中间割断也能活。”
“反正也是闲着,我就下手狠狠割了一下,这蛇察觉到疼,睁眼直接咬我脖子上。你看,印子挺深,痕迹还有呢。”阿莼落下一小块儿衣领,让长忘看。
长忘顺势看去,的确,两个非常细小愈合痕迹,已凝成黑色,跟痣没有区别。
“不意外,我与那蛇就打起来,打的昏天黑地,打到非要把对方灭了为止。后来,蛇感觉自己原型太小会吃亏,就化了人身,结果比我还矬,矬半个头呢。然后,就在哪儿傻不拉几,一会儿蛇,一会儿人,来来回回几十遍变来变去的纠结,没憋住,把我逗笑了。然后,他也差点笑抽过去。
“笑完后,聊天之余,才知天冷,蛇出于本性要打洞睡觉,结果刚睡没几天,让我给拎出来,还差点丧命。由于我们性子相似,想法相同,默契投缘,后来就经常打架帮衬,好事提携,自然而然就处成今天这样。”
说着说着,阿莼看着长忘想起:“清筝小时候长得很漂亮,如果不开口,我以为姑娘呢,哎,你小时候也长这么好看吗?”
长忘非常谦虚的蹦两个字:“还好。”
受不了明目张胆的灼热注视:“清筝平日是如何分辨你的幻术与真容?”
显然,他并不认为清筝的修为术法在自己之上。
噗嗤,长忘这句话不知戳中阿莼哪个笑点。
她语气带着慵懒勾引:“怎么,又想了解我?”
“算了!”
“我说!”
两人异口同声。
“我说,我说。”阿莼能屈能伸重复,难得他好奇自己的事,先是反问:“长忘,你自小到大有没有相熟朋友?”
长忘不假思索:“有。”
其实,即便有,也不会很多,生长与皇宫,哪有几个真心的朋友。
所谓修行,于术法,于武功,于日常政务,于勾心斗角,于交际,于巩固地位等等,都是一场修行。
所以,他每日过得其实很枯燥,很乏味,能坚持到现在,把力所能及的每件事做到拔尖,完全来于近乎强迫症似的自持承受力。
阿莼认真道:“其实,我从未与清筝提及如何辨别幻术与真容,是彼此过于熟悉后,他自己看出来的,这,你能信吗?”
长忘竟没有一丝一毫诧异,语气淡淡,说了两个字:“我信。”
熟悉的朋友有多熟悉?
熟悉到你一个呼吸,一个回眸,一个动作,哪怕你有一件他从未见过的衣服,某天,无意撕裂块布掉到他跟前,他能凭这块碎布就有种莫名感觉驱使,让其非常肯定这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这种熟悉,是刻入骨髓,把你当做生命日常一部分,最纯正的感情。
话落至此。
长忘摩挲着茶壶沉默下来。
正在这时。
晚膳时辰到,门外侍从开始布菜。
接连几次,阿莼都在长忘房中用膳,梧桐与侍从已习以为常,问都不用问,荤素菜搭配好,悄声无息退了出去。
两人坐定,吃着。
方才话赶话说到困扰阿莼的问题:“长忘,你又是如何区分我的幻术与真容?”
长忘平静在口中塞了块菜叶,细细咀嚼后,反问:“你觉得呢?”
阿莼茫然摇头:“还真难住我了。你看,咱们认识不过几天,难不成你能跟清筝一样凭感觉?”
长忘:“嗯。”
阿莼歪着头:“嗯是什么意思?”
长忘问:“下面的人怎么分辨?”
侍从?
阿莼刚要张口,反应过来:“你很阴啊,想套我族机密?”
长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方法与他们一样。”
“这不可能。”阿莼肯定一拍桌子。
迷底正要在阿莼逼迫之下呼之欲出。
噔!噔!瞪!
“长忘哥,在吗?”长谣适时地来敲门,把阿莼疑惑硬生生憋回去。
长忘一听,首先反应的就是对阿莼使了个眼色。
阿莼心领神会,忙把黄金敷面召出幻上那张吓人一跳的脸。
长忘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不只有长谣一人,还有长庭、寒生,算是凑全了。
三人见长忘、阿莼同在一屋,默契的面面相觑一愣,然后扫到桌子上未用完的饭菜,又是一震。
长谣面色相对好些,毕竟已是第二次见。
长庭半晌没憋出一个字,最后给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寒生明显想揉额头,捏眉心,但还是重新调整心态,一副趾高气昂山主模样责问:“阿莼,怎又来叨扰长忘?”
事发突然,阿莼梗了下,随口一驺:“听长忘讲魔妖的事儿,还没聊完。”
寒生内心简直要爆笑,表面还尽量维持自负,哼了声:“三妹还有这心呢。”
阿莼忙顺着坡下:“我身为江湖豪杰,自当要尽一己之力。”
寒生尽量控制自己十分想踹她冲动,强忍听完她张口就来的乱绉:“那请三妹说说,作为豪杰,准备怎样尽力呢?”
阿莼正准备句句不在正题,段段昏天暗地,说懵一个是一个。
寒生突然眼睛一眯,目光定在阿莼脸上,拧起眉头走近低不可闻的声音:“昨晚去哪儿了?”
“房里睡觉啊?”阿莼无比纯洁的眼神望着寒生。
长忘保持沉默,冷静看阿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寒生用摸不透的眼神在长忘阿莼脸上来回一扫。其实,昨夜他早就听侍从说,阿莼出山了,而且还不是一人,带着长忘一起。所以,他起初认为定是她闷的慌,约长忘下山玩儿了。
便睁只眼闭只眼。
先前一夜未归,阿莼不是没有过,但通常因只身一人,出于担心,他会派人暗地跟随。
但这次有长忘在,两人修为还都不低,斟酌下,年轻人爱玩儿的年纪,便没管。
谁能想到,偏偏一次没管,两人就不知遇上危险,脸上身上还纷纷挂上彩。
寒生既自责心疼,又恼怒生气,从牙缝挤出几个字:“碰上谁了?说。”言外之意,给你报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