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骑着火光兽飞出萤玉山,身后整座萤玉山犹如一个巨大的透明恶魔,张牙舞爪地来抓火光兽。
火光兽飞了良久,终于寻到一处开阔处,将二人放了下来。尧杞望着远处萤玉山狂风大作的模样,不禁感叹,道:“早就听说瀛洲岛的根基萤玉石富有灵性,今天能亲眼见到,真是开了眼界了。”
嬴羲心中紧张,生怕他又提起要海辰珠的事,便道:“你还是早点离开吧,你烧了灵蘑花园,又破坏了萤玉洞,只要你还踩在瀛洲大陆上,萤玉石很快会发现你的。”
尧杞不解道:“烧那个什么花园是我的错,但这个洞的事也有你一半的责任,怎么就光认着我了?”
嬴羲道:“这有什么可说的,你是外人,它们能不知道?”
嬴羲话音刚落,“轰隆”声起,二人足下的土地开始抖动。尧杞不敢久留,连忙跨上火光兽,犹疑道:“你留在这里没事吗?”
嬴羲道:“我没事,我自小在这里长的。”
尧杞想想不放心,他从腰间拔出一根金色羽毛,递给嬴羲。
尧杞道:“这个是火林羽,送给你。”嬴羲接过这根金色羽毛,只见这羽毛表面看起来柔软的很,在风中细羽飘飘,拿在手里却如匕首般坚硬,知道不是寻常宝贝,连忙推辞道:“咱们萍水相逢,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你帮我得了海辰珠,又不分我的,我已是很感激了。”
“你留着火林羽!”尧杞坚持道,“将它带在身上,你若有难,我便知道。我叫尧杞,将来瀛洲如果遭到不测,你也可以带着火林羽来找我。”说完,他急忙乘着火光兽呼啸而去,身后,萤玉山转向火光兽的方向扑了个空。
嬴羲怔在原地,半响说不出话来,尧杞,不正是炎洲来求亲的那个世子?他说瀛洲如果遭遇不测,便去找他。这么说,父亲和从尹说的没错,瀛洲的确面临千年一遇的劫难。而这劫难,正来自自己和炎洲世子的婚事。
***
瀛洲仙宫名叫萤玉宫,顾名思义,它是一座由萤玉石构建的建筑。萤玉宫并不像其它仙宫那样精雕细琢,庄严肃穆,它看起来极为质朴随意,每一处设计都圆润粗糙,自成风格。原来这萤玉宫不是由人工搭建,而萤玉石是在工人简单开凿后,自发变化形成的。历代萤玉宫的主人都尊重并保有萤玉石的灵性,并不会过分打磨锻造它们,更不会按照自己喜好的样子大肆修建宫殿。
每当上一任仙尊离世,新的仙尊即位,萤玉宫会自动更改一次建筑形状,它们在保持原有功能的基础上面貌大变,新的宫殿模样全凭萤玉石的创造力决定。而萤玉石为这一任赢公“设计”的萤玉宫只有区区两层,长长的回廊式的格局让仙宫的人苦不堪言,从大门走到正殿足足需要半个时辰。
就在嬴羲怀揣着海辰珠兴奋地往家里走的时候,赢公和他的亲信从尹正在萤玉宫正殿中,为炎洲求亲的事情焦头烂额。
赢公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中等身材,长着一对一看就很好说话的八字眉,也许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他的法令纹格外深重。从外表看,这个人平庸简单,脾气极好,但也从侧面说明赢公具有很高的情商。
相比赢公,从尹则瘦削很多,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一双苍老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从尹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瀛洲人,他是从沧海岛来的。沧海岛的人平均寿命有三百岁,而瀛洲人只有短短一百岁。因此,没人知道从尹的真实年龄,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选择来瀛洲。萤玉宫的人只知道他来瀛洲已经快六十年了,早在上一任赢公去世的时侯,他就来到瀛洲,忠心辅佐新的赢公,从此再也没有回过沧海。
从尹此时站在赢公身边,他侍奉赢公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忧心重重,犹豫不决。这也难怪,炎洲求亲的事不仅关系他独生女儿嬴羲的终身幸福,更关系到瀛洲的生死存亡。赢公若是看走了眼,押错了宝,一切都完了。然而,眼下看来,很难说炎洲的求亲是诚心诚意。
从尹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帮助赢公做好这个判断。
从尹道:“尧伯阳这个人,野心勃勃,炎洲的世子尧杞年纪尚轻,一切大小事务都听尧伯阳的。我看,这门亲事十有八九也是他的意思。他要是诚心求亲倒还好说,要是心怀不轨,觊觎萤玉石……我们不可不防。”
赢公点头,道:“两洲联姻本来是件喜事,但炎洲是个虎狼之地,尧伯阳在十五洲臭名远扬,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只是那个世子,十年之前我曾经见过一面,是个神采飞扬,眉目清朗的孩子,算下来,如今应该也快二十岁了,怎么还听尧伯阳的摆布?“
从尹长叹一口气,道:“毕竟尧伯阳代理炎洲仙宫之主多年,根深树大,难以撼动。另外,听说世子尧杞本身也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很怕他这个伯父。对了,火林宫的事,赢公不如去问问尧夫人?”
尧夫人是尧伯阳的妹妹,尧杞的姑姑。赢羲的生母离开瀛洲之后,赢公就从炎洲娶了尧夫人回来填房。
从尹提议赢公去向尧夫人打听炎洲的事,吓得赢公连忙摇头,道:“我跟她话不投机,还是少见为妙。对了,去沧海岛向玄天问婚的使者快回来了吧?”
从尹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明天就回来了。玄天跟赢公向来交好,他能预见未来,这门亲事前途如何,相信他会给我们明确的指示。”
听从尹这么说,赢公脸上紧绷的肌肉也缓和下来,道:“我掌管瀛洲那么多年,凡事都要依仗玄天。从尹啊,无论结果如何,咱们暂且先答应这门亲事。一来,尧夫人在瀛洲经营多年,不能拂了她的颜面;二来,倒不是我怕尧伯阳,只是小人难防,轻易不要得罪了他。”
从尹点头,这确实是赢公一贯做事的风格。
赢公继续说道:“对了,这件事情不要让嬴羲和尧夫人知道。如果玄天看到这婚事前景堪忧,咱们找个托词,回绝了他,这样面子上还过得去。”
从尹道:“我明白,咱们等到玄天的消息到了再做决断。”
正说着,嬴羲满身大汗,兴冲冲跑了进来,进了屋子,她看见从尹也在,更加兴奋。
嬴羲道:“父亲,老师,我立了个大功劳!你们猜猜看我拿到了什么?”
赢公掩饰住宠溺的表情,故意板着脸:“你能立什么大功劳?不给我添堵就谢谢你老人家了!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今天早上又去哪了?”
嬴羲见父亲板着脸对自己,心里不服,刚想反驳,突然脑中一片眩晕,眼前产生支离破碎的言语和画面,正是几分钟之前从尹和赢公在屋子里忧心忡忡的谈话。自从仙女菌菇进入她身体之后,她就时时能看见一些过去发生的影像。
赢公见她居然没有回嘴,呆呆立在原地发怔。以为是自己太严厉,让女儿真的生了气,立即缓和了口气,道:“乖女儿,别生气,父亲是担心你,瀛洲最近不太平,我看早上萤玉山山石异动,估计又有外人私闯了萤玉山。”
“啊,这个嘛。。。”赢羲心虚,吞吞吐吐。
从尹道:“萤玉石一向敏感,随便一有个风吹草动,它们就频繁活动,未必真有大事发生。”
嬴羲感激地看了一眼从尹。
赢公悻悻道:“咱们就是平日里太随和随意了,才让那么多人打萤玉石的主意。”说到这,赢公突然呛声,止不住的大咳起来。
嬴羲连忙扶他坐下,立即斟了一杯玉体泉的泉水送到赢公嘴边。赢公大饮了几口泉水,才把咳嗽压住,嬴羲望着他抖动的胡须,心中不忍,心想海辰珠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否则不知道他又要如何大惊小怪,急坏身子。于是,她缓缓说道:“我就是随便出去走了走,并没有去萤玉山那儿。父亲,您放心,我以后多在宫里待着,不会让您和老师担心。”
赢公看见嬴羲刚才兴冲冲跑进来,衣衫不整,怜爱地替她整了整衣服,道“唉,都多大人的了,还是像个孩子。”嬴羲倒头依偎在赢公怀里,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不祥之感,让她心神不宁。
赢公又道:“既然已经回来了,过会儿别忘了去尧夫人那里问候一下,虽然她不是你亲妈,但是她待你却跟亲生的一样。她一个人从炎洲远嫁过来,将来你要真嫁到炎洲,可不也跟她似的。”说道这里,赢公悲从中来,竟然落下眼泪。
“知道了。”嬴羲道,“父亲,那我这就去尧夫人那里。”
赢公点了点头,道:“去吧。”
看着嬴羲走出了屋子,从尹才说道:“瀛洲每逢遇到重大事情,都要请玄天预测未来。羲儿却对玄天知之甚少,赢公,我想将来萤玉宫要交到她的手上,我不如早点告诉她一些关于沧海岛和玄天的事情。”
赢公摇了摇手,疲乏的说道:“有你在她身边,这些事不急着告诉她。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焚香沐浴,准备迎接玄天的消息吧。”
从尹明白,赢公之所以对沧海岛的事情讳莫如深,是不希望萤玉宫的人知道他事事询问玄天,从而看轻了他。
从尹答应着,同从正殿退出。刚走下台阶,被一直躲在门外的嬴羲一把拉过,拽着老头到恻殿厢房僻静处。
嬴羲兴冲冲的道:“老师,给你看样东西。”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帕巾,打开一层层的包裹,湛蓝的海辰珠赫然露了出来。
从尹大惊道:“海辰珠?!你去了那个山洞?”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么说早上萤玉山山石异动果然是你干的?”从尹惊讶于嬴羲的本事,看来,他不得不对自己的学生刮目相看。
嬴羲委屈道:“我见老师和我父亲为炎洲的事情整日烦心,心里想着把海辰珠取来,将来就算有人意图不轨,咱们还可以用海辰珠封印住岛上的萤玉石,我从小就听说过,海辰珠曾在数次危难中救过瀛洲。。。”
从尹打断道:“如果事情那么容易,我和赢公早就办了。你可知道,海辰珠一旦被擅自取出,萤玉山,乃至整个瀛洲岛的萤玉石都会有所感知,从此瀛洲将没有一刻安生。”
嬴羲吓了一大跳,她从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哆哆嗦嗦的道:“那,那怎么办?”
从尹皱眉,沉思不语。
嬴羲转身往宫门方向走,道:“我这就还回去!”
从尹喊道:“等等!”他走到嬴羲跟前,道:“既然取出来了,就暂且好好保存,也许会用的上。”
“那,那也成!”赢羲慌了神,没了主意。
从尹又问道:“萤玉石山洞里凶险万分,你是独自去的?”
嬴羲想起尧杞,不由脸上一红,却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从尹虽然精明,但对女孩儿的心思却丝毫察觉不到,道:“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你父亲,以免他多生烦恼,急坏了身体。”
嬴羲连忙点头道:“您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着,才偷偷告诉您一个人。”
从尹将海辰珠重新包裹好,还给嬴羲:“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哟,什么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一个温柔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把正在说悄悄话的从尹和嬴羲吓了一大跳。
从尹回头,见到一队衣厥飘飘的仙女侍婢,这些仙女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落落大方的白衣美人。
从尹和嬴羲连忙叩首请安,道:“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