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顿陷无声寂静,岳梦灵受不了这气氛,很识趣地退走了。
紫鸢心情很复杂。
这份沉甸甸的爱,她不能接受。
她坚定着自己的感情,本以为可以再一次从容拒绝。可真正面对时,竟是这般沉重无言。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哭?只有无声的泪,纷乱的心。
良久的沉默由易神峰开口打破:“我所做一切,依旧不能让你心动吗?”
紫鸢咬了咬嘴唇,深吸了口气,紧闭双眼,开口道:“你有你的执着,我亦有我的坚持。我理解不了你的世界,你又何必强求于我。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就当你我有缘无分吧。”
“有缘无分?他救你一命,你便一世倾心,我为你付出一切,你却视而不见。你告诉我,什么是缘,什么是分?还是你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我……”紫鸢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易神峰也没有等待答案的意思,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紫鸢,道:“再给你一百年。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放纵。”
语甫落,易神峰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岳梦灵发现易神峰气息完全消失,心中一突,回到别院,连声大喊,却没有丝毫回应。
她走过来拉着紫鸢的手,急道,“紫鸢姐姐,你真的舍得离开我们吗?”
“我意已决。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你真的舍得离开师父吗?”
“我对他本就无情,谈何舍与不舍?”
岳梦灵摇了摇头:“一年前你便恢复了修为,若非不舍,那时你便离去了,不是吗?”
“我……我只是……只是想修为更进一步,方便找他!”紫鸢强辩道,却不敢再看岳梦灵。
岳梦灵无奈一叹:“你这又是何苦?我看得出,你对师父并非无情,只是一直在逃避。你坚信着自己的爱,却浑然未发现,你执着的并非是爱,而只是一个结果。”
“一个结果吗?”紫鸢喃喃自语,一阵失神。
她伸手紧紧抱着梦灵,枕着她的肩,仿佛需要依靠一般,良久,良久,才开口道,“为情奔波,永堕凡尘,自以为懂了什么是爱,却在繁花盛开时,不知情归何处?什么是爱,我已迷惘。”
情到深处泪自流,这灿灿繁花,又是为谁而开……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时近三年,在这片焚寂的土地上,人们重新建起生之希望。
人间,已复几分繁荣之象。就连绝心谷周围都建立起城池和村落。
在距离绝心谷口不远的地方,人们更是立了一座恢弘的庙宇,谓之尊庙,内塑金身,香火不断,以感念绝心谷主救世之恩情。
相较于谷外繁荣热闹,谷中冷清依旧,只余一片荒芜。
历经玄冰之苦,谷中桃树已死,寸草难生,唯余殿宇孤立,相伴湖水幽幽。
粼粼水面上,易神峰静静站立,心绪怅惘,佳人已去,眼前却是百年来的点点滴滴。
清风吹拂,衣袂飘飞,天上云卷云舒,他似乎忘记了时间,也不知站了多久。
“师父!师父……”谷口传来一阵呼喊。
岳梦灵来了,不过被谷口法阵所阻,遭遇危机。
呼喊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易神峰面色一沉,当即隔空一抓,岳梦灵顿时摆脱险境,出现在他的身前。
岳梦灵惊魂未定,见着易神峰,情绪越发激动,一下子扑到他怀中,哭泣道:“师父,紫鸢姐姐走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岳梦灵冒死硬闯绝心谷,若非他及时出手,必有殒命之危。
他一向淡然,此刻也心有余悸。想要责骂一番,但见她狼狈如斯,再冷的心也不由一颤,安慰道:“为师只是回来看看。你是为师唯一徒儿,怎会不要你?”
岳梦灵伤感万分。从小到大,她便被严格要求,勤于修炼,几乎没什么朋友。母亲意外而逝,父亲因事务繁多而疏于照顾。
和易神峰、紫鸢在一起的日子,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一天,紫鸢离开了,易神风也没有再回去。
她等了很久,然后惶恐了。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不想失去师父。
万般无奈下,唯有冒险入绝心谷一试,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
岳梦灵天性开朗,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已笑逐颜开,反过来安慰易神峰:“师父,你可不要放弃。紫鸢姐姐对你并非无情。说到底,她只是在逃避。你给她点时间吧!”
“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插手了。”
“我才不是小孩,我都一百多岁了!”岳梦灵强烈抗议,抱着易神峰的胳膊,一副讨好的样子,“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青竹峰?”
“随时可以。”
“等……等等,师父,徒儿还是第一次来传说中的绝心谷,不如留几天吧,反正回去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易神峰没有反对,带着岳梦灵走到岸边,看着一株株干枯的桃树,道:“百年经营,一朝荒芜。随记忆埋葬,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师父,要乐观,乐观。”岳梦灵蹲下身子摸了摸土壤,起身说道,“玄冰虽已消融,但土壤中依旧寒气十足,以至生机难存。将寒气去掉就可以了。树死了,花没了,咱可以再种嘛!多好的地方呀,就此埋没岂不可惜。师父,可以让徒儿重新打造此地吗?”
“你若喜欢,便依了你。只是谷中杀阵四伏,切记不可乱闯,特别是湖心。”
岳梦灵满腹疑惑,问道:“徒儿不明白,谷周已有大阵守护,师父在谷中布下杀阵,却是为何?”
易神峰面向小湖,往湖心看了一眼,目光深邃悠远,正色道:“这些杀阵乃上古所留,一旦激活,后果难料。”
岳梦灵心惊肉跳,道:“师父可是三界第一人,难道不能毁掉吗?”
“若是毁掉,世间焉有这绝心谷?”
当初,他选择此谷,便是发现了此地的神秘,本想留着研究以供消遣,却不料紫鸢意外闯入。
为救紫鸢,他曾数度专研,发现这些都不过是副阵而已,真正的主阵隐藏在了湖底。
后来救出紫鸢,副阵被幽冥水腐蚀一角。也正是通过这道缺口,让他窥得主阵真容。
此主阵,乃是上古三大至强奇阵之一,名为锁寰阵。
听闻一翻介绍,岳梦灵表情越发精彩:“师父,这锁寰阵有多厉害?”
易神峰眸光更加深邃,平静道:“锁寰阵并非杀阵,主要用于封印。布阵者修为比为师只高不低,强行破阵,纵然为师巅峰状态,怕也要受伤不轻。”
岳梦灵瞠目结舌:“莫非是神道第十重的人物所为?如此兴师动众,一定有大秘密!”
跟神道顶峰的人物有关,有秘密是肯定的。但并没有引得易神峰多少兴趣。
他淡淡说道:“此阵应是上古神魔之战所留。那时神道第十重的高手,绝非十指可数,可最终都死了。上古的辉煌,神魔之战的残酷,皆超乎你的想象。”
看着幽幽湖水,岳梦灵眼睛贼亮:“不会是封印着绝世神器吧?话说回来,双方杀得天昏地暗,谁还有闲情来藏宝。如此完好强大的封印下,到底会是什么呢?哼,本仙一定要查出其中隐秘。哎!师傅,您别走哇!”
好奇心满足得差不多后,岳梦灵便转移注意力,开始着手绝心谷的重新打造。
易神峰将土壤中的寒气完全驱除后,岳梦灵费尽唇舌,不知装了多少可怜,才让冷酷的师父答应陪她到谷外走一遭。
两人乔装打扮,扮作普通人,深入凡尘,在周围城池看人世繁华,一边游玩,一边收集些奇花异草。
岳梦灵少有机会入世,这一路而过,好生快乐,有如蝗虫过境。恨不得一招袖里乾坤,收尽人世瑰丽与繁华。
回到绝心谷后,经过五天精心布置,谷中再现色彩与芬芳,甚至比以前更加美丽。
“哈哈,本仙真是太厉害了。”一览谷中芳华,岳梦灵喜不自胜,脸露几分自得,随即恭请师父大人出来鉴赏鉴赏。
易神峰走出殿宇,随手接住随风而来的一片枫叶,再看不远处,一株千年古木耸立,微微一怔,说道:“你竟把它也搬来了。”
岳梦灵走上前来,道:“这些年,师父不是时常在枫木下思考。我想师父喜欢,就把它移过来了。师父,您看,徒儿布置得怎么样?”
易神峰朝四周扫了一眼,神色不懂,心中却是滋味难明,点了点头,道:“很好。”
“我就知道师父一定会喜欢的。多美的绝心谷啊,徒儿都舍不得离开了。”岳梦灵叹道。
易神峰略微沉默,缓缓开口道:“既然喜欢,那就留下吧。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回也不迟。”
“太好了!那徒儿就留在绝心谷了,以后哪也不去了。”岳梦灵高兴得跳起来。
对易神峰来说,也许在哪都没差别。可对她来说,这里却仿佛是人生的一个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