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小筑中,两人默然相对,面对易神峰的质问,秦空终究没有回避,他坦然说道:“我,正是魔主无情的弟子。不,确切地说,我是尘音的弟子,也是神魔之战中唯一残存下来的神灵。”
易神峰心中默然,多少有些意外,没想到秦空竟是尘音的弟子,更没想到神魔之战竟有神灵能够存活下来。
心中一念,易神峰了然于胸,他几乎已经猜到秦空的身份了。
上古洪荒时期,有位神道第九重的大能以演天神术冠绝天下,在神庭之中,其地位足以媲美神道第十重顶峰强者。
神帝为表其重视,特赐其封号演天神王。
易神峰最初本以为他是演天神王的传人,如今看来,演天神王就是仙庭大祭司,也就是如今的天机老人秦空。
这样,便可以解释为何他作为仙庭大祭司,其推演之能却堪比神族大长老玄天尊了。
当易神峰道明秦空演天神王的身份,秦空自嘲一笑道:“演天神王终究成为了过去,当年我受了师尊一掌,被磨灭了神性,境界快速跌落,只能沦为仙人。但师尊她终究没有杀我,也许是还顾念着师徒之情吧。”
易神风开口道:“但她终究在你身上留下了魔咒,这也成为你背叛仙庭的根本原因,因为你已经算到,终有一天,你的魔咒会爆发,堕入魔道的你将会亲手覆灭仙庭。”
秦空一脸悲苦,但不得不承认,易神峰所言就是他推演出来的事实。
“魔咒与神魂真灵相容,历轮回而不灭,除非魂飞魄散,否则魔咒永存。我能做的只有逃离,然后希冀着它不要爆发。但这注定只是奢望。那一日,无望峰上天音琴奏响入劫魔曲,我就知道,魔主的传人出世了!入劫魔曲正是开启魔咒的钥匙。”
易神峰闻言神色一滞,入劫魔曲应该就是后来典籍中记载的死亡序曲了,当即问道:“你说奏出入劫魔曲的就是天音琴?”
“不错。魔咒匿世,万恶之源,世间唯有天音琴可弹奏出入劫魔曲。自那日后,世间魔祸四起,杀戮不止。这一切,并非是魔宗崛起了,根本原因是隐匿于世人体内的魔咒开始发作了。”
易神峰闭了闭眼,此时此刻,当时无望峰上香轿中女子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自是魔主传人无疑。
至于火魔星中那条手臂来历似乎也可以确定了。
“看来那条手臂属于魔主无情。”易神峰喃喃自语,想想也是,这个世间,也只有魔主无情的手臂才具有那滔天魔威了。
听闻易神峰提及魔主无情,秦空神色动容,主动开口询问。
易神峰对此并没有隐瞒,甚至告知了他当日火魔星破灭时的细节,在易神峰看来,曾为演天神王的秦空已经有资格知道那些事。
“没想到魔主尚有残体存世,难道是道祖用最后的力量将之封印的?”秦空心起波澜,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易神峰和秦空看法几乎一致,魔主传人不仅得到了魔主的传承,如今更是得到了魔主的部分力量。
“以你所说那条手臂的威能来看,魔主传人若是完全将那条手臂的力量融合,她的修为至少可以媲美神道第九重。”
“纵如此,何惧之有!”易神峰寒声道,冷眼含杀,他父母的血仇,是必要向魔主传人讨回来。
“天音琴已是超越神器的存在,威能超绝,魔主传人掌握此琴,恐怕巅峰时期的你也很难将其击杀,除非找到钧天剑。”秦空提醒道。
“何需钧天剑,只要自身境界足够,天下何人是敌手!”易神峰相信凭己之力足矣,这也是触及天道之人的自信。
秦空说道:“天音琴既已出世,钧天剑必会再现,因为那是宿命的对决。”
“钧天剑…”易神峰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心绪回转,向秦空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秦空神色复杂,终究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自天音琴奏响入劫魔曲后,我体内魔咒已经不稳定了,如今的我,随时都有入魔的可能。所以请你杀了我,魂飞魄散的那种。”
易神峰盯着秦空看了很久,然后才问道:“决定了?”
“我已经活了太久岁月,死亡于我而言也许是最好的解脱。”秦空显然下定了决心。
易神峰望向林中某处,说道:“你可还有话要对她说?”
秦空亦看向林中,神色复杂。
此刻林中,紫鸢静静站立,忘了时间,忘了周遭的一切,心中渐渐空明。
她心中的那个秦空终究慢慢淡去。
随之出现的是易神峰那无情的脸,冷漠的笑,狂傲的姿态,还有那拥抱片刻的温柔。
一幕幕画面挥之不去,竟全是往日点点滴滴,令之沉醉。
“原来这就是我的心劫。”终于,沉寂已久的紫鸢浑身散发出浓郁的仙气,在一刹那,她突破心境的桎梏,修为亦随之上涨,很快便突破到仙道第三重。
她走出了心劫,认清了自己。
懵懂少女,情窦初开,又哪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不过是在心中构筑了对爱情的美好幻想,这就是她心中的那个秦空,一个完美的秦空,也是一个不真实的秦空。
这个秦空已不能具体到某一个人,但却是她一直执着的爱!一种理想的爱情,却也是一种虚幻的爱情!
她知道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她一直困于心劫,不曾真正面对。
此刻紫鸢身上的变化,易神峰和秦空都感应到了。
秦空叹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他明白,紫鸢终究勘破心劫,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秦空目光回转,盯着易神峰说道:“既已了断,当剩无言。出手吧!”
秦空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命运最终时刻的到来。
“走好!”易神峰同样下定了决心,因为他明白,一旦入魔,便无法可救,不然当年面对双亲入魔,他也不至于那般无力又无奈。
语甫落,易神峰气势一沉,凝掌欲出。
刹那间,一道黑色身影破空而出,以雷霆万钧之势杀来,却是直取秦空。
“是你!”易神峰面色一沉,凝掌以对,同时意念一动,将秦空送向远处。
至于来人,戴着青铜面具,正是魔主传人口中的承光。
两掌相接,易神峰不动如山,承光脚踏虚空,不由后退三步。
承光冰冷的眼神朝远处的秦空看了一眼,心知机会已失,再想靠近秦空已不可能,是以并不恋战,转身便撕裂虚空而去。
易神峰寒声道,杀意滔天,当即追了下去,于无尽时空乱流之中截住承光去路。
“既然来了,今日便将性命留下吧!”易神峰目一凝,杀机一瞬,一出手便是盖世之招。
承光被迫迎战,任他拼劲全力,终究难当易神峰无上伟力。
两人身影交错,浩瀚神力激荡时空,三招之后,承光败!
易神峰负手而立,从容之间,尽显超绝。
对面,承光身体微颤,看得出,他是在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青铜面具很快爬满了裂纹。
面具碎片掉落,他的真容暴露在易神峰眼前。
易神峰神色不变,一脸冷漠,只淡淡看着他。
“你似乎并不吃惊,看来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承光死死盯着易神峰。
看着露出真容的承光,易神峰身上的杀气终究减轻了几分,冷声道:“无望峰上,你将梦灵错认为青灵,看见你当时的眼神,我便知道是你。而如今神族之中,除了我与那五个老头,就属你对镇族秘术开天的感悟最深。”
承光自嘲一笑,说道:“你如今实力不过往日八成,没想到巅峰状态下的我与你相比,依然有如此大的差距。荒天尊,名不虚传。”
易神峰并不想听这些,径直问道:“你为何背叛神族?”
承光冷笑道:“你有资格质问我,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青灵?”
念及青灵,易神峰不由闭上了双眼,神色一阵黯然。
青灵,始终是他心中的一道伤痛!
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似乎柔和了几分。
他盯着承光,郑重说道:“青灵的死,是我一手造成,此事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但你,不该与魔为伍,我失去了妹妹,不愿再失去一个兄弟。”
“哈哈哈哈!”承光一声狂笑,“兄弟?我们还是兄弟吗?与魔为伍又如何,只要可以救她,我在所不惜!”
易神峰目光一沉,神色一厉,顷刻怒上眉梢,冷声道:“你以为那个魔主传人能够救回青灵?天真!”
承光指着易神峰说道:“易神峰,我的事不用你管,哪怕有一丝机会,我也会倾尽全力去尝试,而你,不过是个只会逃避、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
说到此,承光脸上多了几分邪性、几分嗜血杀意,骤然间,他浑身魔气澎湃,沛然威势席卷天地。
承光,成魔了!
“易神峰,从今以后,你我兄弟,恩断义绝!”
“自寻死路!”易神峰杀意澎湃,欲趁此机会了结承光性命。
突然,他面色一沉,冷冷看了承光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