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三年,冬。
久违的阳光终于开始铺洒大地。阳光温煦,多日大雪带来的严寒似乎也被驱走了些。
青瓦上厚厚的冰雪映射出刺眼的光芒,而屋檐下滴答滴答,积雪也已开始渐渐消融。
“卖冰糖葫芦~” “刚出锅的包子,新鲜的热腾腾的包子哎~” 云京城内,熙熙攘攘,好一派盛世图景。
沿街小贩的叫卖声,扫帚挥动的刷刷声,稚嫩孩童的嬉笑声…… 声音虽然杂乱无章,但却唤醒了这沉寂了一冬的活力。于他们而言,这是明媚的一天,亦是满载希望的一天。
扑棱棱…… 一群白色鸟儿,从沿街的一棵大榕树上飞起,白色的翅膀映衬着蔚蓝的天空,别提多好看了。一会儿,它们缓缓落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
梧桐树下,飞檐高翘,屋宇错落。尽管此刻是冬季,但园中仍有鲜花盛放,且远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局雅致,景致实在不凡。但与街市的热闹不同,这里,似乎冷清的有点过分。
突然,一阵尖利的声音惊起了鸟儿,也划破了整个王府的寂静。
“哎呦,烫死我了!你个贱蹄子,泡个茶都泡不好,你还能有什么用!”
尖利的声音正从院子正中的房间内传来,路过的下人们虽吓了一跳,但却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们鼻观眼眼观心,紧走几步,赶紧忙自己的活计去了。毕竟作为下人,审时度势可是生存的本能,要是想要命,可不敢听见或者看见不该听的、不该看的。
不久前,丫鬟青儿血肉模糊地被抬进下人房里,不就是因为太过好心,关照了那位吗?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前面,他们更是不敢造次了。屏气凝神,他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啪!物品碎裂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细炭在造型精致的炉内,哔哔剥剥地燃烧出热度,自然地将屋外屋内划分为两个世界。虽然暖和,但屋内此时的气氛却是冷若寒冰。
一身富贵装扮的言芸儿正一脸不耐地坐在铺的厚厚的玫瑰椅上,低头看着旁边站着的懦弱女人,轻蔑之态溢于言表。就这个贱人还想跟她争?真是侮辱她了,以前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竟然把她当作竞争对手。
言灼则低着头站立在一旁,屏息凝神,神情木讷。如果不是此时的主人公是她,可能她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普通的衣服,甚至连旁边的丫鬟都不如,面如菜色,话也一句不说,整个人颓丧极了。看着她这幅样子,言芸儿就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不禁心生气恼,将手中的茶杯顺势扔了出去,滚烫的茶水便直接泼到了言灼的身上。言灼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但却咬着唇,死死咽下自己那声惨叫,因她怕喊出来,只让自己平白更加丢人,还不如咽下。
言芸儿将一切尽收眼底,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得意更胜:“去,去外面跪着去。”
“我不是故意的,再说,外面那么冷,我的膝盖受过伤……”言灼神情木然,弱弱地说道。
“哎呦!几天不见,你还长能耐了,竟敢跟我顶嘴了。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规矩。”言芸儿打断言灼的话,眼神中的凶狠一展无遗,她就知道拿这个把柄来威胁她。
是,当年是她言灼救了王爷,但最后却是她言芸儿顶了功劳。这么多年,她都未曾说,现在她也不怕她言灼说出来。以为拿捏住她的把柄了?呵呵,真是天真。不管她言灼的膝盖是真疼,还是借此提醒她这事,她都饶不了她。
思及这些,言芸儿更加不耐,“去外面跪着去,不跪,有你的好看!翠儿你去看着她。”
言灼神情木然,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告了退,便掀起内室的门帘走了出来。温度突然一冷,但同时也迎来了新鲜的阳光和空气。
屋外溶冰的声音滴答滴答,院里虽已清扫过,但地上的水渍却着实还有不少。这…… 言灼面露迟疑。
回想起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言灼的眼眶一热,不禁要落下泪来。本以为自己找到了良人,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却没想到,如今竟生生到了这种地步。跪就跪吧,反正也是一副贱躯,跪完也能早点回去。
翠儿在一旁看着言灼,虽心里也觉得夫人所做的有点过分,觉得这言灼可怜,总是被罚跪,况且这又是数九寒天刚下过雪,肯定会伤了身子的。明明作为王爷的妾室,该享受主子般的地位,却过的连个低等下人也不如。
这种感叹只持续了几秒钟,作为下人自身都难保,更别提替别人伤愁了。收拾好情绪,翠儿看着言灼道:“夫人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还是快些吧。”
言灼叹了一口气,还是老老实实跪了下来。这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言灼歪歪斜斜,几次都要晕倒,却被翠儿一碗热水暖了过来。
天色已晚,各府的奴才们都已准备去休息,这才让她起来。
摩挲着冻的没有知觉的腿,言灼一点一点挪到了宁府最西侧的小屋内。屋内冷清极了,一点人气也无,一张床,一张桌和一把椅子,几床破旧的棉被,已成了屋内的全部摆设。
屋内一片漆黑,言灼只好摸摸索索,找到了还剩下的半只蜡烛点燃。今日桌上只有一碗剩饭,幸好是在冬天,这饭虽然又冷又硬,但也没有馊味,不知道是放了几天的,但还是能吃的,虽然是点剩饭而且很少,但也够言灼顶一顿了。
言灼眼神一顿,想到了青儿那个可怜的丫头,都怪她连累了她,现在她也不知道怎样了。将就着吃完饭,言灼躺了下来。她的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累着了,左右也没有事情,言灼便早早上床歇息。
咚咚,咚咚。敲门声不断响起,屋外的婢女拉高了嗓门,“今日怎生这么懒,夫人喊你过去伺候呢!”
迟迟不听回音,那婢女双眸一瞪,满是不耐,抬脚就踹开了门:
“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不就是个……”
“啊……”
门踹开了,婢女也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