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雨出生的时候陆氏夫妇已经三十有余,算是老来得子。陆大雨出生那天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他那没什么文化的爹就给他起名叫陆大雨。这娃儿生的白白净净,生下来也不哭,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陆氏夫妇。陆老三笑得合不拢嘴。陆徐氏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接生的婆婆连连道喜。陆老三乐呵呵的拿了一包碎银子谢过接生婆婆。冒着大雨接生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的走了。
大雨平平安安的长到五岁,生的眉清目秀。街坊四邻各个夸赞这娃娃漂亮。大雨爹没文化,靠种田为生,家里虽不富裕但也把这独苗送进了私塾。大雨不但生的漂亮,也聪明,先生教什么一学便会。陆氏夫妇对这孩子更是宠爱非常。
这一天,大雨下了私塾回家。家门口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在和父母说着什么,见到大雨过来,掏出一个长命锁交给陆老三便走了。
是夜。陆大雨早就睡着了。陆老三攥着长命锁,皱着眉头。陆徐氏一边给陆老三倒水一边说,莫信那道士,许是骗人的。陆老三看看长命锁,说,骗人总要骗些什么,这道士反倒给了这长命锁,这东西看着可不便宜呢!
陆老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那老道士的话。你家娃儿命中多坎坷,怕是不长命。十岁之前平平安安,过了十岁疾病缠身,怕是过不了成年。这长命锁能保他十岁之后少些病痛,若想平安一世,贫道在这娃儿十八岁时来接他,保他一世平安。
陆老三收着长命锁,半信半疑的挨到大雨十岁,果然这五年里,大雨无病无灾,过的安安稳稳。十岁的大雨生的俊朗又聪明,已经学完私塾先生能教的所有学问。
十岁生日过完,大雨安然无恙。
十岁零一个月,大雨生龙活虎。
十岁零俩个月,大雨活蹦乱跳。
就在陆老三认为那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是个骗子的时候,大雨出事了。一群孩子下河摸鱼,这本是大雨七八岁就做惯了的事,偏偏这一次,水草缠住了脚,险些溺死在小河里。然后大病一场,从此小病不断。一个聪慧俊朗的少年竟一病不起,日渐消瘦。这可急坏了陆老三,情急之中竟也忘了老道士的话,忘了那长命锁,直到大雨娘想起来,陆老三才翻箱倒柜的找出那个用布包了好几层的长命锁。这锁多年来放在柜底,竟也没有一点儿旧的痕迹,依旧是当初那样,赤金色,似乎还发出古朴的光晕。
陆老三慌乱的把长命锁套在大雨脖子上,忐忑不安的守在床边,一夜无话,陆老三累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爹。陆大雨轻轻叫了一声,推了推还在睡着的陆老三。陆老三一激灵,噌的站了起来。然后急忙喊着,孩儿他娘,大雨醒了,大雨醒了。
陆大雨奇迹般的好了。虽不像以前那般生龙活虎,但也像个普通孩子一样跑跑跳跳,吃饭睡觉,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是陆氏夫妇可不敢掉以轻心,下河摸鱼是想也不要想了。跟同龄的孩子一起出去也是没有一个时辰,陆老三便村里各处的寻,直到看到大雨平平安安的才放心。下雨了别的孩子蹚水摸鱼,大雨被关在家里不能出去,三伏天太热不能出去,刮风了不能出去,下雪了不能出去。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年郁郁寡欢了起来。就这么过了俩年,倒也平安。只是当初那个常常欢声笑语不断的少年不见了。现在是一个坐在窗边常常发呆的少年。
这一天,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眼看着就是一场大雨。陆大雨坐在窗前面无表情。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电闪雷鸣间,一粉衣女子出现在闪电光晕之中,只一刹那便消失。可就这一刹那,陆大雨似乎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眼神慈爱却又有一丝哀愁,那哀愁竟浓的似实质一般,堵在人的心口,无法呼吸。陆大雨揉揉眼,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闭上眼,眼前却又有一粉衣女子,眼角眉梢都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愁。就这么睁眼没有,闭眼又看到几次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是夜。陆大雨闭上眼就是那哀愁的眼神,挥之不去。睁眼就是一片漆黑的夜。如此反复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竟是一夜无梦。
陆大雨开始盼望下雨,打雷,电闪雷鸣中渴望再次看到那粉衣女子。除了那哀愁的眼神,那一丝慈爱竟让大雨无比熟悉。那眼神像极了娘看他时的眼神。那女子究竟是谁?陆大雨很想问问。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下过雨,打过雷,可那女子再没出现。倒是陆大雨开始做梦,梦到一个背影。那分明是一个男子的背影,白衣胜雪,跪在地上,从背影看双手似乎掩住了脸。没有声音,从没有回头。周围没有景象,一片浑浊。这个梦大雨梦到过无数次,一样的人,一样的背影,一样的场景。明明是和红衣女子毫不相干的,但陆大雨就是觉得和红衣女子有关系。这是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陆大雨意识到时已经根深蒂固。
一晃五年。
褪去孩童的稚嫩,陆大雨已是翩翩少年。
这少年沉默少言。性格孤僻。时常一个人静坐在窗前。打雷下雨时脸上有莫名的兴奋之色。同龄的少年不喜与他交往,尽管如此,隔壁村仍有不少人来提亲。这少年眉清目秀,自十岁离开私塾,父母看护的紧没有再去继续读书,但陆大雨天资聪颖,这些年来读的书竟也不少于私塾先生教的书了。
自从带着长命锁,大雨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十四岁时父母试过再送大雨进学堂,学堂的先生考过大雨却摇头说,这孩子我教不了了,我能教的他都会了。
如此一个翩翩少年,样貌生的好,学问好,提亲的人自是少不了。这到了年岁成亲,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陆氏夫妇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不愿意,自是无法勉强。慢慢的也就没有人提亲了。
一晃到了十七岁末,父母着急。大雨却是从容淡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