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慌里慌张,可是有什么事?”
天界的明华宫内,手握拂尘的白发老者奔于殿中,见到上座那位后才喘上了一口大气。
“禀天尊,嗯,神君在下界,他......”
老者眼睛瞟了瞟上面那个看似云淡风轻的天尊,咬咬牙还是决定将情况告知。
“神君的命牌,红了......”
老者说完便一甩拂尘恭恭敬敬地垂着头。
听到这个消息,天尊身子不易察觉地一顿,立刻看向殿中垂头的老者,说道:“可还有其他异动?”
“暂,暂时没有......”
“行了,此事我已知晓,你先回去吧。”
老者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后便转身大步离去,可冷冰冰的声音停住了他的脚步。
“神君在上者仙地的事迹都消了吧,免得诟病。还有,有关神君的任何记载都不得外泄,哪怕是他自己,这些事,司录务必要慎之又慎,明白了吗?”
“是!”
“对了,少帝那边什么情况?”
“额,还是老样子,和神君......”
“罢了,他俩不碍大计,就由着他们吧。”
说完轻扫袖袍便化作一道白光离去,没了威压的司录这才慢慢直起身摇头叹息。
奈何他只是小小的司录,他也没办法左右各人天命,只能听凭造化了。
拂尘摆上一摆,眼睛一眯,司录便捋着自己长到腰身的胡须慢悠悠地往自己的神祈宫走去。
化作白光的容与却来到了天界边境,上有天雷交替下有罡气浮动,是以命名为“天罡云海”,不论何人如若没有金身加持贸然闯入定会灰飞烟灭。
容与手结法印剑指于天,天罡之气瞬间翻滚起来,不一会儿便出现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命牌,闪着微弱的红光。
似是有所损耗,他捂住心口稳住身形后走上命牌前,欲要伸手却被强大的罡气弹回。
“不愧是灵蕴,以为能洗去煞气却反倒被吸收了罡气,我倒是小看你了。”
很快容与的眼神凌厉起来,瞬时强大的真气震得四周微动,命牌也褪成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石。
“妖魔两族本就与天界异心,三域未净众生也未能太平,我守这天道,又有何错?”
容与轻轻将手抚上冰冷的命牌,垂着眼喃喃自语,额前的冠帘敲打在玉石之上发出丁玲的响声。
“即便你以命咒我无法堪破这天道玄机,吾儿亦能替我证道,众生之生指日可待!”
大袖一挥,命牌便又隐藏在天罡云海之中。
容与又恢复之前运筹帷幄的姿态正要离去,刹那间,一只通体漆黑的虫兽张着獠牙向容与袭来。
容与稍稍侧耳,两指往身后一戳,虫兽立刻定在原地,然后一点点地化为灰烬。
容与皱了皱眉,回头看一眼天罡云海下的另一地界后,扬起一抹讥讽后快步离去。
“看来金身的仙骨也不过如此,我们走!”
戴着银色面具的魔界主君便化作黑烟回到了魔域。
此次不过是用陨落的金身仙骨试探下天界的天罡云海,虽说安然渡过那天界边境,可经过天雷和罡气的一阵洗练之后,攻击力大不如之前,这要是换作魔界大军只怕又是白白送死的下场。
想到这里,面具下的眉头不免皱起,狭长的凤眼里多了几丝狠绝,他慢悠悠地走上坐塌斜倚着身子,思忖着什么。
“叔叔那边......如何?”
“回主君,穆暝主上已经笼络好几个魔界长老,不日就要有所行动了。”
“这个无妨,我是问,他还有在打听少君的下落么?”
“穆暝主上从未放弃探听少君之事,加上之前的仙门一事,很有可能知道‘少君之殇’只是幌子。”
侍从单膝跪在殿前毕恭毕敬地回答着上面那位的问话,魔界今时不同往日,纯魔血脉仅剩主君和主上二人坐镇,这个穆暝主上趁着魔界未曾恢复就动了歪念,实在是让人焦心。
“哼,不足为惧,只是几个长老也是时候要清理了,想必南弦——还是会有些为难吧。”
说完就看向殿中的侍从,虽不是什么纯魔血脉,身为魔族倒也有着几分荣光在身,只不过这荣光是时候收回罢了。
被称作南弦的侍从依然笔挺着身子,即便扛下上位者的威压不是易事。
“南弦誓死忠于魔域,誓死守护我族!”
“很好,你先下去,仙门那边多派点人手留意着,至于其他——”
“南弦明白,一有进展定会回禀主君!”
上座的男子看也不看直接摆摆手,南弦得到指示后才轻轻拿起佩剑快步从殿中离去。
大手一挥殿内大门瞬间紧闭,银色的面具也顺势摘下,狭长又有点轻佻的眼里尽是落寞,紧抿的薄唇像极了冬日的寒雪,寒冷而凛冽。
“有哥哥在,你定能平安归家......”
轻轻地一句话也不知是谁给谁听,男子从怀里拿出早已变成枯枝的金骸花放在唇边摩挲,眼里早已冰凉一片,只是嘴唇仍旧开合着:“很快,很快哥哥就能等到你了。”
说完便慵懒地站起了身,将银色面具穿戴好后,眷恋地看了一眼金骸花又将其收进了怀中,向穆暝的宫中走去。
还未走到宫门,就看到一股黑烟从宫殿后方离去,这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闻御来了,怎的也不差人通报一声。”
封闻御依旧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只是银色面具下的笑意越来越深,生生无视了架在脖子上的手刀。
“是吗?”
话音刚落,封闻御侧着头直接从手刀下闪身而出,倾身上前一个剑指直顶在封穆暝的眉间。
封穆暝先是一愣然后表情变得十分难看,下手也多了一些阴狠。
封闻御虽每一招都是点到即止,可偏偏都点在了命门上,委实让封穆暝难堪至极。
几招过罢,二人倒是直接互相架着双手,就这么直愣愣地杵在宫门前一动不动。
“竟没想到闻御的修为已是这般高了。”
“叔叔客气,自从当这主君,魔域大大小小的事务倒是让我们叔侄二人生分起来,能像现在和叔叔切磋两下也是不错。”
听到封闻御提点起自己尊卑有别,封穆暝原本就骇人的脸瞬间变得更加可怖起来。
一阵强烈的魔煞之气也将他震开了很远,稳住身形之后才看到封闻御云淡风轻地在原地等着他,一时之间恨意更加强烈。
“穆暝多谢主君手下留情。”
“叔叔还是这般客气。”
封闻御彬彬有礼,可就是故意不开口也不示意封穆暝礼毕,而封穆暝也只能支棱个身子一动不动。
封闻御斜睨着眼挑了下眉后,转过身去直接走进了宫殿内。
“叔叔再不进来,你桌上还冒着气的香茗可就浪费了。”
封穆暝暗骂自己一句,会了客的茶居然都没来得及收,于是赶忙进了屋内,有一下没一下地收拾着。
封闻御手指在桌面上一敲一敲,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封穆暝。
“叔叔,还不放弃么?”
封穆暝的手一顿,他知晓封闻御是在说什么,找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能这么轻易放过呢?
何况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才有一点苗头
封穆暝慢慢收回手端正地坐好,但始终没有回答封闻御的任何一个字。
“叔叔这般孤注一掷怕是要得不偿失,纯魔血脉如今只有我们俩,叔叔当真要‘渔翁得利’的结果么?”
“主君忧心穆暝这等残废,穆暝心中惶恐,但纯魔血脉应该不止我们俩吧——”
封穆暝的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已经被削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便一滴滴地汨汨流出。
他用手指轻轻拂了下脖子的伤口放在嘴边,舌头还不忘轻舔一下。
封闻御眸子里的嫌恶更是挡也挡不住,银灰色也渐渐在眼中聚集起来。
封穆暝见状更是不甘示弱,同样的银灰色眼眸直直瞪向对方,一时之间,宫殿的里里外外,无不千疮百孔。
“闻御啊,我知道,你送来的药是你以血作蛊下在我元神上的禁咒,可你忘了,我们纯魔血脉的血,同样也是修炼的好药!”
“本打算留你苟活在此,哪知道你如此龌龊去修炼这阴邪之术,看来你也不必在这了!”
“哼,不过黄口小儿,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不等封穆暝说完,封闻御银灰色的眸子直接看向封穆暝的左肩,登时便粉碎出一个窟窿出来。
尔后又释放出血色浓雾将封穆暝笼罩住,两手立即撑开,浓雾之中血点飞溅,可待血雾散去,封穆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
“闻御,你比你父君好的是,够狠!可惜啊,你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话一说完,封穆暝周身扬起一阵又一阵的黑雾,本就千疮百孔的宫殿更加颓败。
封闻御银色的面具不一会儿就化作了一堆灰烬,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看着四下扬起的黑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又要修了。”
银灰色的双瞳立刻有一只变为血红,双手的指甲更是变得尖利无比,血色的红唇弯起好看的弧度,身子也飞至上空。
右手轻轻一挥,封穆暝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黑雾便消散开来,还在施法的封穆暝一愣,再看向飘在半空中的人后,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是你!”
封闻御继续左手抬起向下一点,封穆暝便跪趴在了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小崽子居然能将他压制至此,不过看到他那张脸后心中又生一计。
“吾之始源,才有尔等之生,才有汝之血脉,今,汝不敬魔神,侮纯血之存,吾断不能容!”
交叠的嗓音再次让跪趴着的封穆暝惊骇不已,这是始魔魔神的元神传音,心中疑惑的同时又气急怎么没有打听到这个消息,不然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露了底。
突然一阵撕裂啃噬的痛苦直接让封闻御大叫了起来,当即就晕了过去,只见一节红色透明的线慢慢落入上空那人的手中,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封闻御缓缓落下,银灰色和血色都从瞳孔中褪去,发丝也轻飘飘地落在了脑后,别过头俯视着昏死过去的封穆暝。
“叔叔太看得起自己了,如今你已不再是纯魔血脉,甚好。”
说罢便也眼皮也不抬地踱步离去,看了看手里的剑,向后一扔便直接插在封穆暝的脑袋边,微微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