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
当羽清穿过那扭曲的天地空间时,无数的雷束追随而来,在她身后,轰隆隆的雷鸣声,铺天盖地的响彻而起。 天地之间,雷霆肆虐,无数道雷柱疯狂的从雷云之中倾泻而下,犹如银蟒撕裂夜空,拼命地的对着入侵雷海的那道身影爆轰而去。 扑通一声坠入雷海,羽清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刺痛在身体表面散发出来,耀眼的雷光霎时间在周身汇集,雷弧跳跃,不断的对着羽清体内涌去。
一时间乌云翻滚,天边的云朵都变了色,犹如末日一般。巨大的雷霆屏障,贯穿了天地,巨大的雷弧在其上跳跃,释放着惊人的灵力波动,仿佛连空间都是为之扭曲。
坠入雷海的羽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以为自己对这雷海的力量已经有了足够的估计,一时间竟然还是被巨大的痛楚袭的几近崩溃。
她曾经经历过无垠火域的淬体,那是将人活活烧死般的炙痛和绝望,但是这无垠雷海,却是更狂暴,更直接,更加波涛汹涌。
雷海中的银狐,游走在羽清的身体表面,顺着皮肤的无数毛孔涌入她的身体,细微的吱吱声响起,那是雷霆之力流过肌肉,流过筋脉的声音。
难以忍受的剧痛伴随着淡淡的酥麻在体内蔓延开来,羽清连咬紧牙关都做不到,只仿佛一叶扁舟一般在雷浪中随波逐流,连呼吸似乎都忘记,唯有那泛着青光的眸子中,充满着不服输的坚毅,无可撼动。
痛么?
痛。
痛的五脏六腑都抽搐变形,痛的每一寸筋脉都在疯狂地颤动。
但是,这痛,有她在幽天宫大殿上被众人针对,她的父亲却板着脸告诫她不要撒娇耍赖那样痛么?
这痛,有她在天选之赛被所有盟友背叛,第一次让她萌动的男人将长剑刺穿她胸膛那样痛么?
这痛,又有她满心欢喜的穿起嫁衣,却被她从小到大依赖信任从未怀疑过的冰若拒之门外那样痛么?
呵呵,没有的。
她的心早已经过千锤百炼,这点肢体的痛,当真算不了什么。
羽清六岁习武,十年来,无数次练功练到失去意识,无数次在各种淬体的药物折磨下昏厥过去,无数次被凌月剑反噬遍体鳞伤,对她而言,痛,早已如家常便饭一般。
所以,她不会失去意识,更不会屈服。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羽清浑身的筋脉中,在那金红色的纹路之上,又渡上一层高贵的紫色,看起来更加坚韧,更加充满侵略的力量。
只是,羽清的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
云朵之上的凌月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再一次爆发出一阵翠青的光芒:“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凌月本体身为万灵之祖,原本对世间万灵都有绝对的压制。只不过因着自身的残缺和雷灵的强盛,才一时无法诏令对方。
但,就这一瞬间的气息,万雷之灵也受到了震慑,期期艾艾的解释一番:“她的身体淬炼的还不够,无法承受我。”
“怎么可能还不够!雷脉已经塑成,就算是与你合体也没有问题了!”
“可是雷的力量太过暴躁,这样合体每次都会带来不可逆的损伤。她在无垠火域也不只是淬炼了一身火脉的吧?她分明火骨也已经有了。”
“那不一样!无垠火域之时我还有创生之力,能够时刻修补她的身体,才让她一直坚持了下来。她残缺成什么样你应该感受得到,没有我的帮助,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死,就死吧。”雷灵的光似乎黯淡了一些:“她要背负什么你也知道,如果连这都无法承受,早日死去,未必不是幸福。”
连凌月似乎都被这句话劝服,身上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可是这凡界,已经坚持不到她再一次转生了。”
万雷之灵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短短的小手,在虚空中,再一次点了一下。
不知道被分隔在哪里的冰若出现在灵祖和雷灵的面前,在万雷之灵的引导下,缓缓苏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清儿呢?”刚刚找回意识的冰若满脸迷茫,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
半空中的万雷之灵故技重施,咿咿呀呀比划一番。只是冰若却没能有羽清那般的理解能力,更是满头雾水:“你这是在说话?”
他跟着羽清许久,万火之灵的本体是见过的,因此见到这个张牙舞爪的紫色火团,也没有太多的惊诧。只是,这家伙咿咿呀呀,是在说什么?
雷灵气急,嫌弃的撇撇嘴,小手一点,空气中的云彩飘荡起来,集结成一行文字:“这里,无垠雷海,她在海中。”
“海中?!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冰若瞬间清醒过来,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两人被天池派和自己谷中的人连番追杀,走投无路,羽清搞得那惊天大爆炸:“她…还好么?”
小手一点,云彩组成的字就换了一行:“不好。濒死。”
冰若震惊的趴在云边向下看去。无边无际的雷海中,漂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周围的雷霆正拼命地向那身影聚集过去。那是他的羽清,仍然狼狈不堪,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的羽清:“为什么,我该怎样救她?”
“雷海,淬体。让她离开水面。”
“她在淬体?我帮助她离开水面就可以救她?”
“人可导电,你在海中,她出水面,四十九日。”
“你是说,我帮她扛住这雷击之力四十九日,就可以让她安然无恙的淬体完成,转危为安么?”
万雷之灵终于不再凝结云团,只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可以帮她呢……”冰若沉吟一瞬,却并没有纠结下去:“无所谓了,我这就下去,请送我到她身边,我会保护她的。”
没有等万雷之灵再次回应,冰若就跳下了云朵。而他身后,万雷之灵再一次凝结出的答案正在缓缓消散:
“因为,你也是,万灵之主。”
…
小城的客栈中,凡笙缓缓睁开眼。
“大师兄!”“大师兄!”
一群师弟七嘴八舌的呼喊起来,仿佛经历了什么巨大的苦难,年纪小的几个女弟子嘤嘤的哭了起来。
“大师兄,你终于醒了。我们还以为…”
凡笙有些迷茫的接受着小弟子们过度的关心,后知后觉的将前因后果想了起来。
他和幽莲谷的两人交手,那少女被自己重伤,后来突然爆发,将自己打晕过去。
“师兄弟们,如何了?”
“都废了,大师兄,师兄弟们都被那妖女给废了!”小弟子哭哭啼啼的哭诉着:“魔教妖女挑断了所有人的手脚筋脉,除了大师兄修为深厚保住了自己,剩下所有人都被废掉了,他们再也不能修真了。”
小弟子将凡笙当成神来崇拜,然而只有凡笙自己明白,他当时也早已完完全全失去意识,毫无反抗能力,根本不知道那魔教的少谷主做了些什么。
她想要自己死,自己绝不会活到现在。
只是他的师弟们…算了,那羽清不是亲口说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是自己等人围追堵截在先,技不如人有何可说。
那羽清的话,难道真的一点道理都没有么?
他们天池派做这天下第一修真门派太久,这些傲慢和轻视,难道真的都是对的么?
“枫长老呢?”心中有了迷雾,凡笙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糊涂下去。
他以匡扶天下为己任,为了黎民百姓而修真,他的目标是扫平天下邪狞。那么他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他最初的梦想呢?
“枫长老也失踪了,一点联系都没有,现在只有赵长老主事了,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啊!”
小弟子仍然哭哭啼啼没完,凡笙只好先安抚了一番,然后才去寻了主事的赵长老。
有些决定,他必须得做。
“赵师叔。”恭谨的抱拳行礼,凡笙来到赵正德面前。
“凡笙?你醒了?身体有没有问题?”带队出行不仅没完成任务还遭遇如此大的变故,几十名弟子成了废人,虽然不是主负责人,这赵正德也是一阵慌乱。
“弟子无事,师叔放心。”
听见凡笙无恙,赵正德才算稍稍放心。其余弟子虽然可怜,但是却远没有凡笙重要。凡笙能够无事才是最要紧的。
“你无事就好,这一次我们被那魔教的孽障算计,吃了大亏。等到寻到枫长老,我们重整兵马,要他们好看。”
凡笙却是皱起眉,说:“师叔,原本是我们为了神剑追杀他二人,也算不得被他们算计。”
“你这是什么话!要不是那魔教的两个孽障,你的师弟们会葬送自己的一生么!魔教之人无恶不作,天理不容!”
“师叔,当初玄朗为何要带着神剑去沙盖城呢?”凡笙岔开了那个话题。师弟们虽然被挑断筋脉,可是,原本他们可是去要羽清两人的命。如若此时是他们得胜归来,幽莲谷两人命丧黄泉,又会有谁替他们说话呢?
当然这话,凡笙不可能真的说出口。
“凡笙!你脑子是不是被打出了问题?你玄朗师弟去沙盖城自然是为了锄奸扶弱,若不是被那魔教孽障算计,如何会丢失神剑?”
只听着自己的师叔一口一个孽障一口一个算计,凡笙心底十分的不舒服:“弟子觉得那幽莲谷的羽清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如若不是我们下杀手再先,她们未必会找我们的麻烦。”
“凡笙!”赵正德气急,吼到:“你忘了你师父如何教导你的了么!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孽障,人人得而诛之!”
“师叔,弟子只是不解,什么时候连我天池派,也要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不是他做了什么,来评判这个人了呢?”
赵正德震惊的看着自己门派中的得意弟子,仿佛从来不曾认识凡笙一般:“你自幼受到天池派的抚育教导,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正是弟子一直受到门派的教导,才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师叔,我们真的问心无愧么?那幽莲谷的冰若,为何决赛之时不能使用真气了呢?”终于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凡笙字正腔圆,直视着赵正德的眼睛。
赵正德气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枫长老的失踪,数十名弟子的残废,都没有此刻让他觉得震惊和绝望。
这凡笙,究竟在说些什么?
眼看赵正德不再说话,那一丝犹疑终于扩散成海,凡笙深深拜了下去,道:“师叔,请带诸位师弟师妹回山门吧,幽莲谷是不会追杀你们的。”
“那你呢?你要如何?”
“弟子想去沙盖城印证心中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已经严重影响了弟子的心境,如若弟子无法明悟,只怕终生再难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