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饭后,那泽栀果真如她说的那般带我好好的逛了逛这齐葑城。
于她,我问出了个昨日里不解的问题,“你们这席王的姓氏倒也真古怪,有谁以辇做姓氏的呢?”
凡人间的姓氏无一不记录在司命的那本书卷中,幼时捣乱也曾去翻过倒是从未见过辇这一姓,想来不是古成的,这才未曾收录其中。。
是以,我对这辇姓好奇的很。
到她挑挑捡捡着摊上的耳饰,间或的拿起的副朝我比试道,“这原是有典故的,话说这上任席王原不姓辇,以常作姓的,唤作常焕,是这大梁先文王身边的一个守身将军。
文王喜狩猎,每逢秋时总会点兵遣将的去大肆潇洒一番。文王十六年秋,一向喜欢狩猎,也擅长狩猎的大梁文王却在狩猎途中遭遇了敌兵歇沦国的刺杀。
时至命中剑的那刻,先席王常焕顺身而动,以身相挡,处于坐辇之上的文王虽是受了些惊吓的,白了脸色,却也终是无性命之忧。
因是坐辇之上的救驾之功,所以大梁文王便以辇姓相赐,是以辇焕。
救命之恩无论是何处都当是大恩,所以此后十年辇焕都是大梁文王的身前鼎有分量的宠臣。
文王二十四年,时年三十一岁的大梁文王何珏终是累倒在勤赟殿,这一病,来势汹汹,竟是未曾熬过冬天便驾崩了。”
“然后呢?”我问她。
她咬了口手上我和她剥好的栗子,咀嚼着含糊不清道,“后来文王膝下独子,也就是辰王何徉,继位大统,是为大梁宣王,年号宣玉。
宣王继位之后杀伐决断,许多文王时期的宠臣,无论有罪没罪的皆是入了狱,唯独这先席王辇焕,非但不曾受罪还一路扶摇而上官拜至席王。
所有的人都在想这是否是何徉的有意捧杀,先将这席王捧到万人高仰的地方而后狠狠的打击他。
可是,没有,宣王对这先席王辇焕极为的好,好的有些纵容,竟是允许席王在齐葑之地享帝王封号,也可自拟年号,俨然一派允许辇焕做这城中王的意思。
先席王终是没做那背主忘义之事,直至宣玉二年身故,依旧不曾自拟年号。恭恭敬敬的守在这齐葑之地,岁岁上供无有例外。”
听完后,我点点头,这先席王果真还是比较聪明的,若的他真的依那旨意自拟年号了,那他这安稳的日子怕也是到了头了。
又剥了粒栗子递到她口中。
她一口吃下,咀嚼的笑颜如花的扯着我的胳膊,“还是虞姐姐好,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剥栗子,吃栗子的,如今姐姐来了,有姐姐剥,泽栀只管吃,当真好的很。”
“嘻,”瞧她这模样,一个没忍住的笑出了声,当真是个孩子,我也自认孩子气足,可好歹长了她万岁,在她的面前自称一声姐姐都是我赚了。
再者,被别人照顾的多了,倒也想体验体验照顾别人的感觉。
这下子我再不是最小的了,这一点,我很开心,点了下她的额头,很是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开心啊,那今后姐姐都剥给你吃好不好?”
“真的吗?”她眼里发出明亮的光,勾着我胳膊的手越发紧了些。
我点点头,“当真啊。”话出后又觉得不妥,停顿了下,补充道,“只要我在肇旒居便剥给你吃。”只,怕是呆不久的。
她不知瞧见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松开了我的手,跑到那个摊位那去,拿起一个似鬼怪一样的面具,跑到我的跟前,“姐姐你瞧,这黑无常当真丑陋,我还是比较喜欢白无常。”
我接过她手上的黑无常面具,“你见过白无常?”
她摇摇头,将白无常的面具带在自己脸上,“没见过,不过话本子里都这么写的呀,黑白无常,黑无常丑的很,法术却是高强,白无常于法术之上是差了些,不过一张面容倒是生的极好。
他们两这叫,”她思索了下回我,“对了,笙哥哥说这是阴阳调和之道,黑白无常相辅相成。再者了,不提那话本子,你瞧这面具也是的呀,姐姐手上的黑无常远没有我手上的白无常好看啊。”
她说的喋喋不休的倒还是个有理有据的模样,不知管沫之是何种情形之下同她说的那句“阴阳调和之道”的,竟还被她当做了个说服我的理由。
不知若是她知道幽冥司从没有什么黑白无常的会不会觉得难过,毕竟那可是她认准的理。
我仔细瞧了瞧她脸上的面具,不得不赞叹一声凡人的智慧技巧果真让人叹为观止,不自觉的竟也自己系上了那个黑无常的面具。
回到肇旒居已是暮下,我不晓得我同泽栀走后他同管沫之又谈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总之,我回到肇旒居时,气氛很是不对。
别的不说,管沫之瞧我的眼神便与早晨时大不一样。
他虽是极想掩盖的做出个与早上一般温柔似水的模样,可是瞧见了便是瞧见了,他的眼里不再清明,多了些贪婪也多了些欲望。
求不得的欲望,我猜测,是不是我同泽栀去出玩时他同云珂挑了个白,表明了心中爱慕之意,云珂因着自己的身份拒绝了,所以他才爱而不得呢?
我做不得细想,只想逃离他的视线,急慌慌的同他行了个礼,说了声,“今日出玩虞音已是劳累,这便先行回房了,公子莫怪。”
这一次,竟是连他的回答也没等的跑回了屋。
我不知道他瞧着我的背影眼神越发凶狠。
泽栀走到他的身边同他一般瞧着我的背影,“笙哥哥,虞姐姐很好,可是当真非她不可吗?今早的情形你也瞧见了,虞姐姐已是心有所属了。”
良久,方用着极冷的语气说,“心有所属?”他冷哼一声,“那是她忘了,她忘了她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谁了。东西,都给她了吗?”
泽栀退后两步,表示有些害怕,低着头怯怯的回他,“回笙哥哥的话已经给了,姐姐并无任何猜测,很是开心的收下了。”
听到她的回答,他浑身冷意方渐渐收起,瞧了眼站在他一步之处浑身颤抖的她,“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
她点点头,目光依旧垂下的不敢看他一眼的迈着碎步离开堂中。
那边如何我不晓得,我只晓得我该如何哄他呢?
趴在院中的那棵桃花树上,四月的天桃花开的璀璨夺目,碰巧我今儿个穿的也是浅粉色的衣裙,与这桃花倒也能混人耳目的不被发现。
不过,说了也不过是混人耳目而已,他不是人,自是蒙骗不了他。
透过窗,他放下手中书卷,捻了一支笔沾了少许墨的朝我扔过来,我自是没猜到他的意图,傻傻的依旧蹲着,也没想过躲避之意。
如此,便是直愣愣的被击中了。墨汁染了我一脸,我心疼自己的妆容心疼的紧,可是想到自己还是躲着的硬是忍住了下去寻他说理的怒气。
“怎么,还想蹲多久呢?墨汁还未尝够?”
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了,原来我躲得这般失败,可是他为什么不早些开口呢?何必毁了我的妆容,毁了,我心疼的揪了揪裙摆,何必毁了我的新衣呢?
这新衣实在是好看,我才穿这一次便被毁了,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些。
一个轻身企图以一种极潇洒的姿态落地,可是现实总是与我的理想有些出入的。
我被挂在树上了,昨日里是被宽大的裙摆束缚住了腿,狠狠地摔了一跤,而今天,管沫之赠我的新衣裙摆是不大了,灵巧轻快了,却哪知又被这环腰衣襟给拖累了。
我撇了眼那很容易清脆易折的枝丫,眉毛皱成了一团,透过窗幔瞧着屋里淡定喝茶的云珂,不免焦急的求救出了声,声里还微微带了些哭腔。
“云珂,你快来救救我呀。我,,我快掉下去了,好云珂,好,,”许是我身姿浮动的频率太过大了些,那纤细如指的枝丫总算是被我自己折腾断了。
下落的那刻,我不免想,这凡间果真与我犯冲,这才两日从高处摔下的事竟也有了两桩,前一桩因着有管沫之故而幸免于难,今次么,我才同管沫之在前堂见过,态度还是那般不好,如今他肯定是不在这儿的。
果然,命里该来的怎样都是逃不掉的。
面对危险的到来时,我自来是紧闭双眼不敢面对的。这一次依旧如是,我紧闭着双眼,等着屁股落地那刻的到来。
忽然,我被一个术法定住,悬在空中,桃花因我的震动而纷纷落下,我看见他慢条斯理的走到我们身旁,而后极其轻佻的鄙视着我的智商。
“亏得你还是个神,竟是这么怕死,既是怕死又为何总是记不得自己是个神,是有法术的。这般落下何至于求助,随便捻个决的不也就解决了么?”
我憋住了哭声,摆过脸,不想理他。
与他在一起我总是喜欢依赖他,明明也不过是个刚认识月余的人而已,他时而脆弱的令人心疼,又时而嘴碎的气的我半死。
不过,他倒是说对了一句话,我是个神我该晓得我是有法术的,我,不能时时依赖他。
他不是我的谁,我仅是喜欢他,而喜欢他的人有很多,我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也或许不是他喜欢的那个。
他实在,是没那许多必要来接受我的依赖。
悬在空中,他站在我的身边,我觉得那一刻我尴尬死了,可是解决只有捻决的人可以做,我解不开,如果他不解我只能一直悬着。
好在,他不是个不知场合的人,这毕竟是在肇旒居,是在管沫之的地盘上,我若是悬的久了叫别人看去了,少不得又是一顿麻烦。
他解的如同捻决一般让我猝不及防,我一个没愣住又是直直下降,不过,这一次,他接住了我,同那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
花下,月下,风中,风花雪月虽是缺了雪,可他抱着我,我抱着他,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他,也是浪漫的很了。
月下朦胧,他棱角更是分明,英气俊郎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