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南楚忍不住感叹道:“真……疼。”
漫儿一脸同情道:“啧啧,这江家二少主的面子可是丢尽了。”
温瑜笑道:“常是如此,琴川人也都习惯了。”
苏里在南方时,也听人说过,江家家主更器重大儿子,二儿子没有什么志气,早早成了亲,完全无心于家主之位,更喜欢诗词歌赋那些文雅的东西。
无人注意到远处一个房顶上,一只白狐化为一个浅衣女子手中拿着一个玉珠钗,看了看热闹的古街和南楚他们,笑容灿烂,眼睛清澈。
她想到,那时在忆庭观里。
她对石英说:“我可以帮你引出南楚他们,可是我不做亏本的买卖,那……这样吧,你帮我做一个隐去妖气的珠钗,如何?”
石英道:“好”,带着笑,坚定的回答她。
她喃喃道:“有意思。”
随即把玉珠钗戴到头上,隐去身影。
对面街上,一堆人围着热闹,似乎是在变戏法。 元杰好奇抬头看了看。
元平注意到元杰的目光,笑着说:“那边变戏法的很有意思,去看看?”
元杰嫌弃的扭头道:“没什么意思。”
元平却直接把元杰拽走,往石桥的方向去,冲着身后的南楚温瑜等人喊了一声,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元杰抱着双臂,一脸抗拒,但表面挣扎,嘴上喊着“不去不去,没意思”,身体还是诚实的顺着元平的拉扯跟了过去。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会法术的人,变戏法也没什么特殊的,但是在元杰很小时,曾经一个人在人界流浪乞讨,总是会饿,孤独无依,于是他就常常偷偷躲在人群后面看戏法,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那些艺人变化多端的人脸,看着他们突然变出现的鲜花彩布,会觉得沉醉,觉得幸福……
欢呼声响起,元杰低低的站在人群后,被笑声淹没,他仰着头看着那些人,感到一种迷离的希望,听着听着,只记得快乐,只听见笑声了。
所以变戏法对元杰来说可能是一种难以释怀的慰藉,在那个孤苦无依,一个人艰难生存的日子里,给了他温暖的假象。
所以会在意。
元平把元杰拉过去,两个人在最外面,看不仔细里面,元平拉着元杰就要往里面挤,元杰愣了一下,犹豫不前,元平却丝毫不犹豫,使劲拉着元杰,拼命往前面挤。
这人界还是百年往复还是一样,戏法套路依然没什么变化,不是把东西变没,就是变出来一些东西。
元杰忍不住露出笑容。
元平靠近元杰,盯着变戏法的,对元杰说:“看戏法就要站前面!那才有意思!”
元平愣了一下,看向元平,而元平完全专心的看着表演,笑着鼓掌,大喊道:“好!”然后声音淹没在众人的叫好里。
好像又回到人界的时候。
他小小的一个,端着破碗挤在人群外看戏法,前面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孩突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来回挪动也看不到,呆呆的看着那男孩的背影,有些失望茫然,不知所措。
那男孩突然扭头,透过人群的缝隙,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元杰,元杰顿时有些慌张,正准备逃走,那男孩却挤过来,一把拉住他,要把他拉到前面。
元杰害怕胆怯的低头说:“我没钱。”转身便要逃走。
那男孩却一把拉住他,爽朗道:“没事,我有钱啊!”
两个人穿越人群和热闹的叫喊声,站到了前面。
元杰抬头望着变戏法手中的彩布,刷的一下,突然消失不见,元杰咧开嘴笑了,脏脏的小脸上露出一双白牙。
那男孩大喊一声“好”,一边鼓掌,一边扭头对元杰笑道:“看戏法就要站前面,没钱就跑呗!”
元杰初次遇到这样肆意的人,像照亮黑夜的阳光。这样无赖的语气,在以后成长的日子里无比鄙视嫌弃,可是当时他说“没钱就跑呗”时,眼中星光闪闪,脸上笑容明朗,元平就鬼使神推的点了头,忍不住露出笑容。
那个男孩就是元平。
元平那时已经是二长老的弟子,那次两人来人界游玩。
后来冥界的二长老来寻他,元杰死死抓住二长老的袖子,看着二长老,眼神中是坚毅,也是哀求。
后来二长老带走了元杰,给他起名,元杰。
他以为此后,元平元杰两个人可以相互扶持成长,可是未能如愿。
南楚问温瑜,道:“琴川做兵器最好的店在哪??”
温瑜道:“何记老店,你想去?”
“嗯。”
温瑜道:“你若是需要武器,隔些日子,我可以去冥界的干戈库给你取一件,或是让师父给你去仙界要一件,人间的兵器还是差些。”
南楚笑道:“只是现在急用,不必麻烦,师哥带路吧。”
温瑜温柔道:“好。”
钟信买来点心,道:“米糕。”说着递给漫儿和苏里一袋。
苏里盯着前面两个人,手中接过纸袋,拿起一个糕点,狠狠的咬了一口。
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店铺,何记。
他们走进去,一个学徒马上走过来,热情招呼道:“各位客官想要什么兵器呢?我们这店经营上百年了,兵器齐全,材质也是最好的。”
南楚道:“弓箭。”
苏里暗道,她要弓箭干什么?
学徒马上把他们领到右边一个房间,这里摆满挂满了各种剑,学徒轻轻转动一个花瓶,一面墙转动,出现一个密室,他们走近去,发现密室很大,密室里摆满了弓箭。
学徒说:“我们店里所有的弓箭都放在这里,您可以仔细挑选一些。”
南楚看了看,发现一个比较好的弓,伸手,那弓箭从墙上落入手中,南楚仔细摸了摸它的弓臂。
那学徒笑道:“客官果然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种弓箭,弓臂由柘木制成,弓弦由生牛皮制成,漆也是最好的,可防潮湿干燥,用的时间绝对久!”
南楚点了点头,扭头对苏里说:“可以吗?你若是觉得可以,我便买下了。”
苏里愣了愣,犹豫道:“给我的?”
“你剑法还不精湛,射箭还可以,遇到危险时,先用来自保。”
苏里暗道,师父果然还是关心徒弟的,想的如此周全。苏里伸手接过弓箭,笑道:“好,谢谢师父。”
温瑜笑道:“楚儿当了师父,果然有师父的样子了。”
苏里正看着弓箭,听到温瑜叫这么亲切,抬头望去,眼中透出不悦来。
南楚笑道:“自然”,然后对学徒说,“箭也要最好的。”
其实她觉得,做了师父,不管长久还是短暂,或是出于什么原因,还是要尽心做好。
“好嘞”
学徒从柜子里拿出一筒箭,递给苏里,苏里把东西都装在了乾坤袋里。
学徒笑道:“五百两。”
南楚则看了看温瑜,淡淡道:“他付钱。”
温瑜知道她肯定会这样,总是说自己穷,每次买东西,能让他付钱就一定不会自己付。
温瑜笑着挥挥手,桌子上出现了整齐的银子,道:“五百两。”
苏里呆住了,这相当于他收了情敌掏钱买的东西,感觉自己被打击了。
温瑜和南楚已经出去了。钟信那个憨憨马上跟上。
漫儿笑着对苏里说:“是不是很般配,温瑜哥很宠楼主,他们真是天作之合!”
苏里一怔,强笑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漫儿笑着走出去,苏里跟上,还是十分在意,语气酸酸的,低声道:“你又不知道师父她喜欢什么样的!”
漫儿悠悠道:“我开玩笑的,随口一说,你那么在意干吗?”眼睛盯着苏里,不怀好意的笑着。
苏里淡定道:“师父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怎么像元平一样笑的奸诈,你肯定被他带坏了”,说着快走出门外去,“快走,我们落后了。”然后立刻跑去。
漫儿笑了笑,目光闪动,马上跟上。
第二日,南楚和温瑜向江家出发。 一条又宽又长的石桥通向江家宫殿。石桥下是平静的清澈的河水,南楚他们走着。
南楚看见温瑜只带了向飞一人,道:“这么多年你身边还是只有向飞一人,为何不去冥府调一些人来?”
温瑜笑道:“以前调来一些,但现在人界太平许多了,事也不多,所以就只留下向飞一人。”
南楚若有所思,淡淡道:“元平元杰。”然后伸手指向温瑜身后,示意他们过去。
元杰不知何意,而元平惊道:“你不会是想把我们留在琴川吧?!”
南楚笑了,嘴角上扬,缓缓道:“不可以吗?”
南楚似笑非笑的,元平元杰同时喊道:“啊~”
温瑜笑着不说话。
这两个完全想错的人啊,苏里也忍不住笑了,忙提示道:“只是让你们两个跟在他后面,这南北冥使带的人才平衡啊。”
元平松了一口气,和元杰走到温瑜后面,笑嘻嘻的说:“我们可舍不得楼主您,再说了,温瑜哥肯定不会同意。”
“哦,为何?”温瑜问道。
元平得意笑道:“因为你自然希望保护楼主的人多一点。”
温瑜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很自然看了一眼南楚,南楚却淡然笑了,继续往前走着。
温瑜面上波澜不惊,仍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
江家正殿里,殿内极大,左右两个长屏风,屏风后应是隔间,两个屏风前是几排椅子,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坐在正对门口的两个位子的其中一个,他一身黑色金边的紧身衣,神情坚毅,双眸如寒潭般散发着寒光,身躯凛凛,眉眼间都是将帅之气,可看出当年的意气风发,还有两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坐在侧面的座位。
苏里认出,其中一个男子是江家二少主,江顺,脸上总是带着乐呵呵的笑,一看就是心机不深,坐在他旁边的女子是她夫人。
那另一个男子就是江家大少主,江浩,脸上傲气掩饰不住。
南楚他们走进来,殿内人都站了起来,江问笑着走过来,看了一眼南楚,因为南楚他从未见过。
南楚走前,客气道:“北冥使,南楚。”
江问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道:“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地灵盛会,江家一定好好招待,有何不周,尽管提议。”
南楚颔首笑着。
温瑜笑道:“谢谢江尊主。”
然后江问向南楚介绍,道:“我的长子,江浩,次子江顺,次子夫人。”
三人都向南楚行了礼。
江浩没什么表情,江顺则笑嘻嘻的说:“北冥使真是倾城之色,令人赞叹,南北冥使,才子佳人,好不般配啊!”
南楚脸上神情不变,只是直直看着江顺,江二夫人偷偷扯了扯江顺衣袖,示意他注意措辞,江顺赶紧抿着嘴,有些无措,露出胆怯的目光。
南楚笑了笑。
南楚只是觉得江顺挺可怜的,若是自己没个回应,他估计又要被他夫人打了,所以顺势笑了笑表示回应,并无什么认同之意,只是谢谢他的夸奖。
可是她这随意一笑,在别人眼里,却是认同。
温瑜一怔,反应过来,随即嘴角弧度难以察觉的上升几许,眼中温柔期许,心中生出一丝喜悦。
而苏里却是怔住了,心中苦涩,暗道,她喜欢温瑜?是……在别人眼里,他们很般配,温瑜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对她也好,所以她忍不住动了心,还是早已倾心?
江顺看到美人回应一笑,也乐呵呵的傻笑,江二夫人也是转忧为喜,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冥使是冥界的人,现在冥界地位几乎和仙界平起平坐,不敢得罪,更何况这个北冥使从未见过,也不知脾气如何,现在看来,脾气还可以,可能是江顺的话正好顺了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