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鹤鸣宫。顾庭安静的躺在木棺中。
于哲静静的看着顾庭,脸色凝重又苍白。
石英站在于哲身后,犹豫道:“你真要救他?!”
于哲眼眸闪动,视线仍是不离开顾庭,默认不语。
石英想了想,抿嘴道:“的确有一个办法,但是需要很久,可能五年,也可能十年,也可能不会成功。”
于哲丝毫没有犹豫,语气坚定道:“无论多久,我都要他活过来!”若是顾庭活不过来,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于家,于固房中。
于固怒问道:“你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于右颔首微笑道:“是的,少主你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于固却迈步掐住于右的脖子,怒目道:“谁让你杀他们了?!我不是说不准乱来吗?!”
于右喘不过气来,脸憋的通红,双手握住于固的胳膊向外拽,挣扎着道:“少主,我也是,咳咳,为了你好……”
于固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突然,李夫人走进来,低斥道:“放开他!”
于固一愣,手微微松开,于右马上挣扎的脱身,急忙往后退一步,猛烈的咳嗽。
李夫人淡淡道:“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于固睁大了眼,一脸惊讶,道:“母亲你……”
李夫人走近,低声道:“顾庭我们不管,于哲,就对外称是突发疾病而亡。”
于固难以置信道:“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李夫人露出慈母的微笑,安慰道:“母亲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你们都说为我好!你们借着我的名义去杀人,可问过我的意见?!”于固怒吼道,愤愤的甩袖离开。
于右有些犹豫,看着李夫人,道:“这……”
李夫人眼眸闪动,却依然保持平静,道:“他会理解的。”
“那家主那里……”
李夫人淡定道:“我会亲自告诉他的,你不必担心。”
于右本是心中有点害怕家主因此责罚他,因为于哲毕竟也是他儿子,虽是态度冷淡,但也说不准会发怒,现在夫人护着他,他心中顿时放心许多。
黄昏时分,于固在院中饮酒消愁。
他一杯接着一杯,眼眶通红。
他至今不敢相信和他一起长大的哥哥被自己的母亲杀了,而于哲一定觉得是自己做的。于固想,于哲死前一定恨极了自己,一定想要杀了自己……
突然,一个弟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欣喜喊道:“顾庭回府了!”
于固愣了愣,突然抓住了希望,忙道:“那于哲呢?”
“不知道……顾庭,是一个人回来的。”弟子吞吐道。
于固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然后马上站起就往外走,喊道:“我要去顾府!”
顾府正堂内。
顾庭一身白衣,淡淡的喝着茶,冷静的有些异常。
于固眼中透出担忧和愧疚,催问道:“于哲呢?”
顾庭低头看着地面,默然道:“沉入谭下淤泥,死了。”
于固一愣,喃喃道:“不可能,他明明……”他明明是于家最杰出的弟子。
顾庭冷笑道:“明明什么?几百个弟子赶尽杀绝,他拿什么拼命?!”
于固呆滞,手指不知觉间捏紧。
顾庭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于固道:“不是你派人杀他的吗?你来质问我?!”顾庭冷笑一声。
于固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这些是他母亲指使的?说这些不是他做的?!
于固说不出口。
顾庭背过身,声音寒冷:“于固,从今天起,顾家和于家势不两立,我们不用再见面了,你也不配再提于哲!!”
顾庭说完,抬步就走。
大堂内只留下思绪复杂,低头不语的于固,一切陷入死寂。
几日后,清晨,于段站在练武场,看着站好的所有弟子,有些疑惑,这几日都没看见于哲,他平时不会这样缺席早练。
于段有些生气,喊道:“于哲呢?他怎么一直没来?”
所有弟子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练武场顿时变得异常安静。于固抿着嘴唇,神色难辨,紧握着剑,也不说话。
于段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突然,李夫人从一旁走过来,所有弟子拱手道:“夫人!”
李氏点了点头,对众弟子喊道:“都开始练剑吧!”
于段皱眉看着她,李氏温和的笑了笑,道:“于段,我有事要和你说。”然后转身朝一个角落走去。
于段满脸疑惑的跟上。
到了一旁。
李氏停下脚步,淡淡道:“于哲死了。”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于段以为自己听错了,失声道:“什么?”
李氏却面不改色,淡然笑道:“他被我发现有异心后偷偷逃走了,我便派弟子去追他,然后打了起来,刀剑无眼,所以……”
于段皱眉看着李氏,目光冷峻,道:“异心?我是他父亲我怎么不知道?”
李氏觉得有些好笑讽刺,抬眸道:“你何时了解过他?他在想什么你怎会知道?”
于段冷冷的看着李氏,莫名有些心虚,他……的确不知道、不了解于哲。
李氏淡然道:“他觊觎家主之位,先是和顾家长子勾结,以此笼络人脉,后多次对固儿出言不逊,前日的地灵盛会上又故意抢风头,想借机压倒固儿,他居心不良,是于家的祸害,死了也不可惜,尊主不要因为他是你儿子就偏袒他,于家弟子有错就罚!”
于段冷冷的看着李氏,眼中情绪难辨。继而他淡然笑道:“没错,有错就罚!”
练武场上几乎没人用心练剑,所有人都用余光注意着夫人和家主。
于固连剑也未动,一直盯着母亲和父亲的动静,而于右也是忐忑的望着二人,见于段笑了,心中顿时一松。
看来是没事了。
于段转身便向练武场走去,同时大喊道:“所有人都停下!”脸上语气辨不出情绪。
李氏心中喜悦,脸上仍声色不动,淡然的跟着于段走过去。
于段扫了一眼所有弟子,喊道:“这次的事,谁参与了?”
所有弟子皆低着头不语,都不敢承认,于右也不敢第一个承认。
于段笑了笑,道:“那我问谁没参与?”又是没有人回答。
于段轻轻笑了:“我又不罚你们,于哲他做错了事,就该罚!我只是想看看咱们于家正义的弟子是哪几个?!”
他这话没有半分怒气,明显就是赞同这次的做法,他果然不在乎那个儿子!
于固眉头皱紧,父亲他,真的如此无情吗?
于右压抑住内心的喜悦,马上站出来,佯装淡定,颔首道:“家主,此次是我带领于家所有弟子做的,主要是夫人发现的早,我们才能及时行动。”
于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有几分赞同,于段轻轻“哦”了一声,走近于右,突然灵光一闪,手中出现一把长剑,顷刻间便放到了于右的肩上,于右吓得腿一软,急忙跪下,喊道:“家主,您这是?!”
其他弟子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不敢言语。
李氏眉头微蹙,仍很淡定,但心中也在猜忌,他这是?
于段冷笑道:“我没想到于家会有你这样是非不分、品行败坏的弟子!”
李氏忙走近质问道:“怎么了?你是要为了你那个儿子杀自己的弟子吗?”
于段收回剑,看着李氏,道:“李柒玉,你当我是傻子吗?每个人我都我看得很清楚,什么异心,不过是杀人的借口罢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狠毒!你眼里就容不得别人!”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孤寂,她看着于段,有些自嘲的笑了:“我不辩解,就是我干的,以前的,现在的,都是我,你定罪吧!”
于固看着好像很释然的母亲和难辨喜怒的父亲,不解,以前的,以前的什么?
似乎很多以前的事都蒙着纱布淹没在时间里……后来的人不可得知。
于段看了一眼李氏,神色复杂,然后朝着所有弟子道:“我们于家是修仙世家,练剑也修心,你们一个个不辨是非,残害同门,即使于哲他不是我儿子,我也要罚你们!!”
于段顿了顿,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继续道:“所有弟子,在这跪上三日,半月后我还是如约传位给于固,而你……”
于段看着李氏道:“和我去私宅面壁思过三年,你……”于段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于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也同去!我该好好教教你了!”
于右瘫软的跪在地上,脸上刷的就白了。
这样一去,不知要关多少年……
于段看着于固,眼神一沉,语气有些酸涩:“我知道你没做什么,家主你好好做,于哲的……尸体,你记得找回来,好好安葬。”
于固垂眸不语。
于右话毕转身离开,他眼眶有些红,垂下的手指微微颤抖,脚步有些不稳。
对不起,禾念,哲儿他死了……
夜深,南山的断崖的下,于固在不断向潭底游去,深潭漆黑,无尽无边,什么都没发现……一次,两次,一天,两天……始终什么都没有发现。
于固坐在潭水旁,拿着酒壶喝个不停,身边已经有好几个空酒壶了。
而那时忆庭观还没有建,顾庭的尸体还放在鹤鸣宫里,于哲赶过去去看看,从那边赶来的时路过深潭。
于哲看见坐在地上的于固,想起那日顾庭死在他怀里的情景,他手中顿时多出一把长剑,眼神狠历起来,慢慢从背后靠近于固。
可刚迈出几步就看到于固抱着自己,痛哭起来,手中的酒壶倒下,酒水从酒壶中流出洒了一地……
深潭旁没有光,人影模糊,深潭处静谧安宁,此时哭声清晰,于固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大声哭,也只能哭……
于哲眼睛一酸,呆滞在原地,手中长剑缓缓消失,那个背影孤单萧瑟……
于哲心中不禁冷笑,他那个傲娇嘴硬的弟弟怎么可能去杀他……
于哲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极其压抑的抽泣声回荡在耳边,于哲慢慢抱住自己。
顾庭,原来,崖下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