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旋走到洞口,挥袖设下一层结界。毕竟伤得不轻,这设了一个结界之后,便又觉头脑昏沉起来,夜旋运功略微调整调整气息,一步步朝纤云谷走去。
夜又沉了几分,露水湿气愈发浓重,到纤云谷时,夜旋的衣摆都沾湿了三四寸,那棵粗壮的祁缘树就在眼前,鲜红的灵果即使在深夜里也依旧闪着诱人的光泽,夜旋走进了些,瞧见树底下零零散散掉落了些琉璃果,再顺着琉璃果散落的大致方向望去,也没瞧见什么人影。
瞧见树干上靠近根部的地方有几出血迹,夜旋轻轻嗅了嗅,道:“还新鲜,应是刚走,血量不算太多,打斗痕迹不大明显,应该没受什么大伤。”
夜旋视察完情况,一个转身,瞥见矮丛后一堆亮晶晶冷冰冰的眼睛,瞧见他转身,连忙往后缩了缩身子,掩在草从里。
夜旋指了指树干上的那处血迹,对它们道:“你们干的吧。”
大眼睛们也不敢吱声,夜旋蹙起眉头,“要我严刑逼供是吧。”
依旧是一片寂静……
“擎音!”夜旋大喝一声,面露愠色。只见一支白如瓷骨的笛子从空中高旋的黑色漩涡里渐渐显露出来,如蛇蝎的毒牙,美人的脊骨……
这骨笛一出,立马有开明兽‘坐’不住了,低低呜叫着,似在辩驳,又像犯错的孩子委屈巴巴的求免罚。
夜旋指间把玩着骨笛,往中间一指,道:“是你吧!出来,来……”
群兽们哼哼唧唧不情愿的将中间那只刚成年的开明兽让出来。
“真够护犊子……”夜旋吹了声口哨,中间那只妖兽怯兮兮的从草丛里跳出来,低头蹲在夜旋脚边。
“本来呢,我是不打算管你们的,但是没办法,谁叫你们偏偏伤救我之人的师兄呢。”夜旋伸手抚上开明兽略有些发硬的毛发,“我瞧你这头上的角挺不错……”
开明兽:“……(我当时害怕极了!)”
“要不就把你这角摘下来,给我那恩人的师兄当赔礼吧!”夜旋说着,只见一个刀影“嗖”地闪过,那只兽角便落在夜旋手里了。
可怜这只开明兽还没反应过来,鲜血便汩汩冒了出来。
“嘶……”夜旋瞧这血腥场面,也是莫名不舒服,将骨笛别于腰间,腾出手在开明兽身上拍了几个穴位,止住了血。“唔……要再长出来个新角得好多年吧!正好,叫你长长记性。”
“他也快醒了吧。”夜旋想着准备往回走,可走了不到百步远,半路又折了回去,再过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木盒,另一只手里攥着根树条,跟着树条“哗哗”响的是棵粗壮繁茂的大树,树上结满了莹红的果子,正是祁缘树!
也难怪是灵树,这一路拉回来,果子几乎没怎么掉。
回到青石洞,夜旋开了结界,还没等他迈出脚,便有一把冰冷的长剑架在他喉口。
夜旋抬眼,没说什么话。
白逸尘却兀地惊住了,“你去纤云谷了!你脸上的血……”
“不是我的。”夜旋拿出开明兽的头角,递给白逸尘,“当赔礼了。”
“不是你……你,怎么还把祁缘树给拔了?”白逸尘收了剑,惊问道。
“给,你师兄给你的。”夜旋将木盒塞到白逸尘手里,撂下大树,终于深呼出一口气,拿手撑起额头。
“你怎么样?虚弱成这样……”白逸尘将夜旋搀到火堆旁,关心道。
“没事,困。”夜旋头发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几缕发丝贴在脖颈,平日傲气冲天,鄙夷一切的眼睛微微有些飘忽迷离,邪魅的眼角也因火光晕起淡淡的橘红,眼皮也沉重的双了好几层,倒是衬的他破天荒有几分楚怜。
“你那师兄给你留了什么?”夜旋问道。
白逸尘使了个诀将木盒打开,“一个留音螺,还有……一颗青色丹药。”
夜旋淡淡瞥了眼白逸尘手里的青色丹药,道:“你师兄对你还算不错,这七品含玉丹也算是难得了。”
白逸尘将留音螺贴在耳边听,夜旋见白逸尘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说什么了?”
“师兄说,他受伤不算太重,情急之下,消耗了张传送符回了青云山,不过----他还说,这千面屿已经到了背阳期,我们半月之内是无法出去了。”
“那可真是不巧……!”夜旋心情瞬间不好了,说话都掖着躁气。
“嗯……你要是呆不下去,起码好好修养几日再出去。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不用顾虑我。”白逸尘将留音螺放进木盒里,转而却将含玉丹递到夜旋面前。
“你什么意思……”夜旋面无表情的盯着白逸尘。
“你受了这么重伤,这枚丹药可助你早些恢复。”白逸尘认真道。
“收回去,我不要。”夜旋冷冷道。
白逸尘没想这人狡猾固执不说脾气还这么硬,冷声道:“不要算了。”
白逸尘收起丹药,拿出拾的那块木料,寻找着能雕刻的东西。夜旋见状正准备把自己的匕首给他,却见他已不知从何处找来把精巧的匕首,点点划划的刻了起来。
白逸尘手很巧,不消一会儿,便已能看出个大致模样了,颀长的身段,瘦削的脸庞,一手揽身前,一手缚身后,再一会儿,木人的眉眼便清楚了,很小的一张脸,纵是眉骨和鼻梁都极为英挺,凤目狭长,但脸盘的线条确是柔和的,嘴角的弧度扬的很是隐晦,能看得出,这不是个爱笑常笑的人。
又过了半炷香,夜旋闭了眸子,小恬一会儿,再睁开眼,白衣尘手中的小人已然成了形,飘逸的衣摆,挺值的脊梁,连指节都一根根清晰可见,夜旋越看越觉得熟悉,直到白逸尘将断尘雕出来,夜旋猛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不是洛清寒么!”
“你雕的这个人,是……你师父?”夜旋问道。
“……嗯。”白逸尘头也不抬道。
“你……你雕谁不好,雕他?”夜旋有些难以置信。“他这样刻薄的人,你竟然还……”
“他这样的人怎么了?我喜欢他……”
夜旋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受惊的兔子般,怔怔盯着白逸尘,半晌,才言道:“小子,你眼光挺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