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尘虽被束住了臂膀,但身子还是灵活的很,对着那黑鬼下巴一个躺踢,顺势后翻稳稳停下,洛清寒看准时机猛拉纱绳,在手腕上缠绕数圈终将这黑鬼制服于地。
白逸尘解开身上的网子,走到洛清寒身边,黑鬼还在奋挣扎,身体扭得跟攥住七寸的毒蛇一样。
“先封住他。”洛清寒对白逸尘道。
白逸尘点点头,拿出一张干净符纸,正准备画符镇压的时候,突然一阵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烟雾腾腾而起,将这宅子充了个透。
“逸尘,捂住口鼻,雾气有异!”洛清寒提醒白逸尘道。
白逸尘听言,忙用衣袖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再看洛清寒,他两只手都用来钳制黑鬼,无暇顾己,白逸尘便将另一只手替洛清寒捂上了。
这原本是一件很令人暖心的事情,只可惜白某人站在台阶上硬是比洛清寒高出半头多来,他这一捂,不偏不倚正捂在了洛清寒眼睛上。
洛清寒又气又无奈,正准备开口,白逸尘似是察觉到自己捂错了地方,忙往下移,硬生生将洛清寒到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
那黑鬼机灵的很,趁机往白逸尘身上撞去,洛清寒一不留神,红纱布从腕间脱落数尺,黑鬼挣脱,沿着地面跟滩浓墨般流进了水池里。
“师……师父,他跑了。”白逸尘从地上拍拍屁股站起。
洛清寒瞧他那一脸无辜的样恨不能掴他一巴掌。
末了,洛清寒抬袖掩住口鼻,狠狠在白逸尘脑袋上摁了一下,“可不,跑了!”
“嗐……”白逸尘忙跟上洛清寒,笑道:“既是见习,自是要多些弯弯折折,就这么一下子给抓住了,还有什么趣嘛。至少他今天不敢再出来祸害人了。”
“说不过你。”洛清寒脚步放慢了些,“确实,今晚我并没有想一定要捉住他。”
“嗯?”白逸尘疑惑了。
“这黑鬼的的品阶所非一般,若他真想挣脱,我根本不可能轻松拉住。”洛清寒侧过脸对白逸尘道。
“师父的意思是,这黑鬼……是受人操控的?”
“不无可能。”
“那老头不是说这张阔云眼见双亲被害,化作厉鬼前来寻仇的么?若他背后真的有人操控,杀这些妇孺作甚?”
“这只是我一个猜测。”洛清寒突然叹了口气。“看着吧,此事绝非小可。”
师徒两人渐行渐远,碎树杈在两人脚下被踩的“吱吱”作响。
张府大宅内,被丢弃在地上的红纱绫簌簌动了动,蜿蜒着柔软的身躯攀上了水池中的榕树……
又是一道白练似的闪电,伴着闷雷在天际翻滚,乱风在树梢间横冲直撞,空气也骤然湿了起来,雨点毫无征兆的砸在头顶,凉意袭人……
“嘭。”白逸尘撑开伞。
“……都快到门口了。”洛清寒撇了白逸尘一眼。
真的,绝对不带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师父这么仙的人儿,怎能被这风尘俗雨所沾染!”白逸尘举着伞可着劲儿的往洛清寒身边倾斜。
这话洛清寒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听惯了别人对他酸言酸语夸,话中带刺儿,猛地听人这么认真的夸他,这……这比骂他还别扭。
“别给我贫嘴。没大没小。”洛清寒一把夺过白逸尘的伞,面无表情的将白逸尘扯在自己身侧,就这样撑着伞环着他的肩,齐步朝四合院儿走去。
回到院内,洛清寒并没有跟白逸尘直接回房,而是一间房一间房的查寝,给这些个后生们捡捡地上踢掉的被子,熄灭燃着的烛灯。女孩子家不便进门,洛清寒便在门口又置了一层挡风遮雨的结界。
然后……非常自然的回到了白逸尘的房间。
“师父,给你打的洗脚水。”
白逸尘盘坐在床榻上,“水有些冰,这儿也没热的,师父您将就一下哈。”
“无碍。”洛清寒关严了门,将衣袖往胳膊上捋了捋,坐下洗脚。
白逸尘就这样盯着洛清寒,眼底盛着一抹笑。
“师父怎样都好看,洗个脚都这么撩人。”
“怎么,今天脑子糊的格外严重?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洛清寒头也不抬。
白逸尘笑了笑,乖乖给洛清寒叠好了被窝,自己则倚在床栏,不再说话。
洛清寒十分自然的坐上床,又十分自然的躺进被窝,再十分自然的坐起来熄灯,却被白逸尘抬手挡下。
“师父……”
“想干什么。”白逸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清寒,洛清寒倒也不回避,将方才的一丝紧张与慌乱掩饰的毫无痕迹。
“你就不想……”
“我累了,睡觉。”洛清寒索性不熄灯了,一个闷头扎进被子里。
白逸尘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熄了灯,默默无闻,委屈巴巴的爬回自己被窝里。
饶是洛清寒这般厉害的缩头乌龟也终于忍不住闷热,将头探到外面换气,这刚一露头,便觉两道灼灼的目光从身边照过来。
洛清寒鬼使神差的往里一扭头,两人对上视线。
“师父没睡着么?”
“你怎么不睡?”
白逸尘掖掖被子,道:“冷。”
冷个屁啊冷……
“把我被子给你?”洛清寒推了推被子道。
“不要被子。”白逸尘缓缓眨了下眼,黑色瞳仁在夜色里亮得出奇。
“那你活该冷!”
白逸尘吸了半口气,用手搓搓脸,末了,叹一声,收回了自己灼目的眼神,翻过身不吭声了。
好一阵沉默过后,洛清寒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开口道:“逸尘。”
没有应答。
“逸尘?”洛清寒有些紧张了,他怕白逸尘又想起那天的暴风雨,想起他逝去的父母。
还是没有应答。
洛清寒一个掌风擦燃了灯烛,将白逸尘侧着的身子翻过来。
白逸尘确实紧皱着眉头,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另一只胳膊,耳尖滚烫。
洛清寒摸了摸他额头,微微有些烫,再去握他的手,冰凉。
洛清寒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甚至有些自责懊恼,怎么就没早些想到……不论怎样,他现在也只是个孩子,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自己怎么……唉……
洛清寒将白逸尘抱在自己怀里,拿被子紧紧围住脖子,平日里玉树临风的少年,如今在师父面前却也像是半大的孩子,会哭会闹,会让他头疼也会让他开怀而笑。
洛清寒拆了白逸尘头顶上的发髻,青丝如瀑,他这才发现,原来徒儿拆了发髻窝在自己怀里,也不过是那么点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