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游街自在。
洪棠总算放下了一大宗心事,泷禾昇答应她两天后带她去面圣,将洪府的冤屈都和圣上讲清楚。
所以如今总算能上街游荡了,此时她穿着一身男装,看起来活像个纨绔子弟。
男装不是为了隐藏性别,只不过让她觉得洒脱。
“阿棠?”
洪棠只觉得身后有人拍她,一回头,原来是王二虎,以前带她上楼子的朋友。
“虎子!”洪棠看见故友尤其兴奋,拍了他肩膀一掌。
那虎子假装吃痛,笑道:“棠姐今天有没有要去楼子逛逛?”
洪棠摸了两下自己下巴,故作思考了一会,心里的确是想那些纯情小倌了。
“那……”洪棠启唇道。
此时竟看见一个麻黄色身影往这边来。
“快些走吧,后面有个穿黄衣的变态在尾随我。”洪棠一把勾过王二虎,加快步子就往欲仙楼去。
欲仙楼里歌舞升平的,热闹得很,客人倌伶,一杯来一杯往。
王二虎和洪棠挑了个位子坐下,请了个小倌,坐前边斟起酒来。
王二虎为什么不敢动洪棠,第一是因为她是瑜王的未婚妻,谁都不敢惹,第二则是他有断袖癖。
洪棠接过小倌的酒杯,自己抿着,只看着王二虎和小倌在那勾着,互相喂酒,此情此景,令洪棠不亦乐乎。
情到深处,王二虎拖着软成一滩泥的小倌起身,双手环着,向洪棠道:“棠姐在这吃着喝着,我去去就回。”
话毕拍拍小倌儿肩膀就相互绑着向厢房走着去了。
洪棠自己倒上一杯酒,刚要喝,举着酒杯的右手被人一拽,一杯酒全撒了。
上好的竹叶青啊,哪个混蛋。
一转头刚要骂,就对上薛道平那双眸子,如今这眸子里倒不平静,还包含着其他一些东西,怒火?责怪?还是……欲望?
“薛道平?”洪棠惊呼。
那薛道平不回答,一把提起洪棠就走,直往欲仙楼外拽。
“你干嘛啊!”洪棠道。
薛道平不回答,只是拉着她手腕走着。
一个龟公见情况不对,怎么还有进楼子里来抢客人的,忙上前阻拦道:“客官,这不合规矩……”
薛道平只瞥他一眼,那龟公便畏畏缩缩退回去了,只觉得那男人虽然一副穷酸样,却颇有震慑人的气势。
这可能就是穷无敌吧。
那龟公若有所悟地敲了下头。
洪棠被薛道平拖着,看那龟公竟然无动于衷,气得直大喊:“我没结账呢!”
本来洪棠就是打算请客的。
“不碍事,先赊着,慢走您!”那龟公鞠躬道。
洪棠手猛地一甩,手倒是没甩开,却是将手甩到薛道平手里来,于是两只手就只好牵在一起了。
洪棠耳根子一红,扭着手就要挣脱,没想到薛道平又握得更紧起来。
简直就像个沼泽!
百般挣脱都挣脱不开。
洪棠只好无奈地闭上双眼。
鬼才知道薛道平发什么癫。
莫不是又要把我绑到不荒山上去吧……
一睁眼,奇怪……这里怎么全是粉色?红色?
然后,薛道平的脸出现在她上空。
“站起来。”薛道平道。
“什么情况?”洪棠边说着,腿上也不敢怠慢,趴着站了起来。
周遭都是高大的棠树,不知是长了多少百年千年。
古木参天的,落花纷纷然然。
薛道平一只盯着洪棠眼睛看,眼眶红红的,好像有人欺负他似的。
洪棠可没见过这种场面。
薛道平怎么回事?
不过说起来,这些棠树还是真够漂亮的。
“洪棠……我……”薛道平向洪棠走进。
“啊?”洪棠觉得奇怪,随着他逼近,一步一步往后挪着。
薛道平好像怪怪的,洪棠在山上可从没见过他这样。
难道他不是薛道平?
“你谁啊!你不是薛老道吧!”洪棠指着他大叫。
“对,我的确……不是……”薛道平步伐僵硬起来,红色从耳朵尖直蔓延到脖子梗。
怎么说……我是你夫君?
……
“仙君你看,如今小姑娘就喜欢这个,绕着弯子说话。”小暑激动地拿着本风月话本凑到薛道平的圣贤书前。
只见书页上写着:“在下的确不是刘英杰,而是姑娘心上人。”
“……谁给你的……”薛道平看了两眼,发现不是什么正经书卷,便移开头去。
“是洪姑娘买的,我好奇借来看看罢了。”小暑见薛道平不领情,丧气地将话本拿了回去。
……
没想到如今要走这种乱七八糟的路子。
“我……是……”薛道平嘴唇好像和脑子打了架似的,嘴唇紧紧闭着,眼睛又好像不允许,瞪得老大,面部肌肉别扭地撕扯着。
甚至,同手同脚起来,像个没有血肉的木头人。
洪棠看着眼前这好像被操控了似的薛道平,不禁害怕起来,大喊道:“那你谁啊!”
我是谁?
对啊……都转了一世了,早已不是夫妻了……
那我,又是谁?
薛道平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起来。
一个人逼着,一个人被逼着退着。
花林都走尽了,洪棠背后出现天光和远山。
“薛道平!你要逼我死吗?”洪棠此时更加不能淡定了,毕竟身后就是断崖。
有必要吗?只是逃了个跑而已!
而现在薛道平的步伐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此时洪棠正处在崖尖上,左右都是万丈深渊,纵是想逃,也逃不掉。
原来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才没有逃走。
如今看来就是要逼她跳崖。
真是傻到头了。
就连捶胸顿足都没有空间施展。
“薛道平!”洪棠大叫道,伸出手往薛道平身上推去。
薛道平脚步停下了。
被洪棠这一推倒像脚黏在地上似的动都不动。
洪棠倒是脚步不稳,向左侧倒去。
完了。
洪棠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这回可能真的要死了,连头都不剩。
突然间,洪棠感觉有一臂环住了她腰间,她就被拉着往薛道平身上贴。
薛道平的眉头近在咫尺。
吓得洪棠头都断了。
接着又有一个掌心贴住了她头侧。
如今两个人影紧紧贴着,任对方的发丝拍打在脸上。
怎么说?
有点动心?
洪棠感觉那用泥土做的心脏不争气地拍打起来。
薛道平眸子里也掺杂上了平日里素不相关的情感。
“我是……你……”
空气都凝固下来。
崖上,青云与长风。
白鹤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