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平舌尖温软的兰香,确实让洪棠有点沉浸了。
俩人呼吸都紊乱起来。
洪棠发髻都被揉乱了,脖子也感觉有些撕裂,好像又要咧开。
可是当下,这唇齿,不允许。
“倒也不看看自己姿色几分,道平倒还没这么没品味。”
洪棠猛地睁开眼来,推开薛道平。
薛道平貌似也清醒了些,任由洪棠推开了。
洪棠擦了两下嘴,低声道:“仙君,你有家室,自重。”声音中隐隐带了些颤抖。
薛道平轻轻苦笑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
偏偏是这种时候。
洪棠捂着嘴跑开了。
笑?
还是该痛哭?
洪棠撞进卧室,扑在地上流起泪来。
薛道平,真是够会让人难受的。
薛道平看着洪棠跑开的背影,觉得自己窝囊。
那天的红棠,会不会不是红棠?
薛道平没有继续走下长廊,只是把那个灭了的灯笼放在一旁,坐在栏杆边的长椅上,一坐就坐了好久。
明月高挂,无星无云。
唐府。
青瓦上。
一道黑影游移到早已站在那的黑袍人身边。
只见那黑影渐渐立体起来,化作一个人形。
酱紫肤色,半面漆黑,就是阿影。
“主人。”阿影行了个礼。
那么,那个着黑袍,遮住脸的人便是红棠了。
“怎么样?”红棠道。
“洪棠明日便会去拜见皇上。”阿影答。
“好。”红棠道,嘴边勾出一抹邪恶的笑来,“就送她份大礼。”
语罢,斗篷翻飞,一跃而下,阿影也没入黑夜里。
眨眼间,那红棠就到了门口。
唐尚姜如今正抱着前几日刚娶得的小妾睡得香甜呢。
一双手不安分地在那小妾身上摩挲,惹得那小妾睡得不是很安稳。
月光透过窗户纸打进来,如今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一双素手撩开床帘。
“唐……尚……姜……”
那声音充满怨毒。
唐尚姜只觉得周身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
猛地睁眼。
只见有一个断者的脑袋被一双手捧着送到他头上。
四目相对。
是……是洪棠!
这颗头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脸上爬满了蛆,腐肉翻出绿色,看起来死去多时,却还滴滴答答滴着血。
紫色的,黑色的,打在唐尚姜脸上。
那小妾也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来。
看见了与唐尚姜眼中同等的“风景”。
“啊——”
凄厉的女声从小妾那张朱红小口中传出,却划不开黑夜。
整间卧房都被下了结界,外界,听不到一丝异响。
小妾忽然感觉背后一暖。
唐尚姜失禁了。
“姑,姑奶奶!”唐尚姜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手脚却僵硬地扒着小妾。
“老爷,抓疼我了!”小妾颤抖着抱怨道。
一阵风从捧着那颗头的素手后吹来。
床帘大开。
只见那捧着头的人,脖子上没有头,穿着被划得破破烂烂的红衣裙,胸前挂着一玉佩,玉佩是挂着红穗的祥云碧玉,一头圆一头尖。
红色裙袂翻飞飘逸,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卧房内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唐尚姜,你杀我一家,杀了我,今夜我便是来索命的。”“洪棠”手又往前伸展了些,一块腐肉从小臂上掉落下来,直砸在两人脸上。
全是腥臭的苦甜味。
唐尚姜一个激灵,将那肉从脸上打掉。
“咕噜噜。”
唐尚姜从床上滚下来,抬眼,看见洪棠那天穿的黄色绣鞋。
绣鞋里,一双罗袜也早已被血染红了,如今是泛绿的深红。
“姑奶奶,小的给您跪下……跪下,饶了小的吧!”唐尚姜慌慌张张得撑起身子来,颤抖地跪在“洪棠”跟前。
小妾眼见着恶心又恐怖的画面,只吓得在榻上愣着,用锦被包住了自己,颤抖不已。
唐尚姜被吓得鼻涕眼泪都流不出来,平日黑乎乎一张脸在今夜被吓得惨白,抖得像条可怜的蛆虫。
那双捧着头的手往回收,将头放在胸前。
只见那双乌青的嘴僵硬地张开了,吐出一口黑血来,流在唐尚姜头上。
“对,跪……跪得好。”那怨毒的声音从唐尚姜脑上传来。
“磕头。”“洪棠”道。
“对,对……磕头!磕,该磕!”唐尚姜说着在地板上猛地磕起头来。
“笃,笃,笃……”
磕得可够劲,让人听了脑门发疼。
小妾难受得闭上了眼睛。
“你觉得,够了吗?”“洪棠”的发丝撩到唐尚姜脸上,湿乎乎的,冷得可怕。
“够……不,还没够……姑奶奶随,随便……叫我做什么都行……”唐尚姜说着,头上的动作不敢停下,头已经昏花掉了,眼里尽是金星,两只眼珠子四处乱窜。
“该偿命了。”那沙哑怨毒的声音再度传来。
“应该的,应该的……啊?”唐尚姜惊恐地抬起头。
“老爷!”小妾忍不住惊叫起来,纤纤小手捂住了朱唇,悲痛地颤抖起来。
“洪棠”的头飘浮着,两双腐烂僵紫的手扒住唐尚姜的双耳,乌青的嘴巴一张,几缕白光窜出唐尚姜之口,流入“洪棠”嘴去。
那白光,是唐尚姜二十年的寿命。
该给了。
几秒的功夫,唐尚姜全身都干枯了,发须尽白,化作了一枯槁老人。
接着他身形左右摇晃一下,倒了下来。
忘了说了,二十年,也是你唐尚姜最后的阳寿了。
“呵。”“洪棠”吸食完唐尚姜阳寿,双手又捧起那断头来,双眼一眯,嘴唇一咧,看向小妾。
小妾张着嘴巴,眼泪淌个不停,方才才与她行房的男人,如今却成了死人。
鬼怪鬼怪,以前还不信,现在才知道都是真的。
“洪棠”抱着头,将唐尚姜踢到一边,步步逼近
“求,求您饶了我!”小妾道,声音剧烈颤抖着。
凡人,就是如此贪生、怕死。
“洪棠”眼神里闪过一丝鄙视。
“洪棠”一只手撤下胸上的玉佩,扔给那小妾。
怪异地一笑,道:“要为你夫君报仇,明日,宫城外。”
语罢,转身化作缕黑烟,透过窗户纸,浸入月光里去。
只留那方才丧偶的小妾不住痛哭。
直到结界散了,门外听到哭声的家丁才破门而入,一整个唐府都亮起来。
哭声,渐渐爬满了整个院落。
虽说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夫人、小妾、孝子……的哭声却全都悲恸起来。